止是謙虛的,心裡卻是埋着無比的自豪。
母親一見了他們就唠唠叨叨地說,有人看上了他家的風水,在他爺爺奶奶的墳前埋了東西,想借點靈氣,他父親又找人給破了。
王祈隆說,都是鄉裡鄉親的,怎麼能夠大小事都計較?更不能相信那些迷信的東西。
娘說,怎麼是迷信?村裡人可都說,你爺爺當年從南京城裡回來,是帶回了龍氣的。
王祈隆突然拉下臉子,不再和娘說,帶了兒子去了墳地。
過去爹和娘從來沒有說起過南京。
如果奶奶在,他們誰敢這麼說起南京?
奶奶墳前按照她的吩咐栽下的女貞已經有大腿兒粗細了。
奶奶小時候,家院裡栽的就是這樣的樹。
因為它是南方樹種,為了找這棵樹,王祈隆派人專門去湖北拉回來。
樹葉兒青青蔥蔥的,随風搖擺,好像承載了奶奶的生命似的,給整個墳地都帶來一種活的氣息。
秋莊稼已經把荒落醜陋的土地完全給遮沒了,到處都是宜人的綠。
風兒微微地吹過來,人覺不出,一地的綠浪卻是流來流去地翻滾着。
王祈隆的心裡突然前所未有地平和。
這樣的情緻,這樣的清淨素淡,王祈隆覺得是那樣适合她老人家啊!他難以想像,如果把她這樣的骨頭,移植到擁擠的鬧市裡去,她的神态能夠一如既往地保持記憶裡那份純淨嗎?
奶奶是安靜地坐在那青蔥蔥的樹下和他說話兒了。
王祈隆磕了頭,讓王小龍也給太奶奶磕頭,便讓他走遠了。
他跪在奶奶墳前沒起來,他告訴奶奶,重孫子是考了更遠的地方去了。
如果她在天有靈,想必是會笑開的。
他又想起來奶奶對兒子的态度,一時又有些忐忑,不知道帶兒子來給奶奶報信,到底奶奶是高興還是不高興。
王祈隆并不信迷信,但在奶奶這裡,他甯願自己是迷信的。
爹和娘是突然之間老得不成樣子了,在他們身上,王祈隆盡的孝道是太微薄了。
面對他們,他才有了反思,他從小到大,在奶奶費盡心力地敦促下,他所争取到的榮耀到底是為了什麼?母親的臉讓他覺得何其陌生,這是個一輩子隻知道勞作的鄉下女人。
在她生命的七十多年裡,王祈隆還從來不曾拉過她的手,對她說過任何暖心的話。
他有時會給他們一些錢,可七十多歲的老人,他們生活在這荒僻的村子裡,要錢有什麼用呢?
除了責怪他們,王祈隆想,我何曾想到過,我還有父母啊!
這次回來促使王祈隆下了決心,他要把他們帶到陽城去。
小妹妹已經被他從新源調到陽城自來水公司去了,還沒有安置好住房。
他想為爹娘買一套房子,等一陣讓他們過去,就讓他們和妹妹家一起生活。
王祈隆把他的想法對爹娘說了,爹娘怕難為了兒子,卻又激動得不得了。
奶奶死了,爹幾乎沒有能力撐起來這個家。
幸虧有王祈隆在外面,大家都幫忙,這家才像個家。
爹一輩子膽小怕事,樹葉掉下來也怕砸了頭。
即使在兒子面前,他也像欠了他什麼似的,點頭哈腰的就像個仆人。
他這樣子,讓王祈隆心裡非常的不舒服,他對爹的歧視,也許還是來自于奶奶對兒子的不屑。
王祈隆想,哪怕對政治上的敵人,自己都能夠敞開心胸,該忍讓的都忍讓了。
為什麼對自己的父母卻做不到?畢竟那是生養了自己,又吃了一輩子苦的老人啊!況且還有兒子在後面看着他。
對于父親和父親的父親的關系,兒子王小龍始終很疑惑地看着。
他對自己的爺爺奶奶也沒多少感情,父親王祈隆說起他的家庭,仿佛從來就隻有他的奶奶。
王祈隆醒悟到了自己在兒子面前該怎麼樣對待自己的父母了。
他突然決定,在王小龍被送到大學去之前,他一定要讓父母搬到城市裡住下。
省委的任命文件拖了一個夏天,終于在秋天裡有了結果。
王祈隆沒有接任書記,高藍青自然也沒有如願提升。
通過與新任書記短暫的接觸,讓高藍青徹底死了心。
新書記原來是省屬一家上市公司的董事長,對黨務工作并不是很熟悉,而且由于長期在企業形成的習慣,說話辦事都要比過去的領導武斷得多。
高藍青在市委不得勢,又回過頭對王祈隆套起近乎來。
王祈隆現在和高藍青相處得不錯,和新來的書記的關系也弄得比較融洽。
王祈隆其實真的是一個心地非常寬厚平和的領導幹部。
盡管王祈隆表面上并沒有表現出一點失落來,但還是有各種傳言和猜測。
有人議論說是裝出來的,會掩飾。
更多的幹部,還是為他鳴不平,或者用不同的方法安慰他,這倒是讓王祈隆有些尴尬。
對于傳言他可以一笑了之,而對于安慰,卻不得不反複地解釋,解釋來解釋去反而把問題弄得模糊起來,好象他真的有很多委屈似的。
隻有安妮是真正了解王祈隆的,她知道,對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