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所以,他後來把重要的使命交給了劉樹根。
後悔嗎?
不!
他除了上班,都把自己關在屋裡,謝絕一切應酬,甚至連早晚各一次的散步也取消了。
平時他早晨6點起床,先到小公園轉一圈,然後回來吃飯,然後去上班;晚上則是飯後出去遛遛,回來看會兒書,上床睡覺。
他出去時必定要拿上小收音機,邊溜達邊聽新聞。
他剛從市委副書記到政協主席時很不适應,心中有很多怨氣,這是明升暗降,他不服氣。
可随着時間的推移,他習慣了政協的無所事事,生活也一天比一天有規律了。
可是,現在他主動打破了這規律,早晚都貓在屋裡不出去——他在等劉樹根的消息。
他頭天還讓唐三兒去看看劉樹根回來了沒有,唐三兒給他回話說沒回來;第二天上午他就接到了壞消息,電話是唐三兒打來的,聲音濕漉漉的,如同外邊的天氣。
“他們都死了嗎?”
“劉樹根還在搶救,他老婆已經死了。
”
放下電話後,包學正自己都感到奇怪:他為什麼這麼平靜,既沒表現出震驚,也沒表現出憤怒,更不用說悲傷了?他的問話聽上去冷冰冰的,仿佛沒有人性。
他自問:這是他等待的消息嗎?答案是肯定的。
他知道結果會如此,他了解王綽。
他還知道下一個該輪到他了,王綽同樣也會對他下手的。
這就是鬥争。
當初,他聽說劉樹根被車撞了的時候,他就知道還會有下次,而下次劉樹根可能就沒那麼幸運了。
果然如此。
他并非坐視不管,他已經采取了措施,比如讓公安局内的一名副局長暗中保護劉樹根。
這名副局長叫李欽,是駱遠征死後提上來的,接駱遠征的班,是聯名狀告王綽的28人之一。
但包學正知道這很難阻止殺手的瘋狂。
所幸劉樹根沒死,更令人欣慰的是,兩個殺手都抓住了。
這比預料的要樂觀。
使用“樂觀”這樣的詞是殘酷的,隻能說沒有預料的那樣糟,盡管這已經夠糟了。
一個生命消失了,另一個生命還在死亡線上掙紮。
每個人的生命隻有一次,無論怎樣賦予死亡以意義都難以使死亡變得容易接受。
他對劉樹根一家的不幸是負有責任的,如果他不将劉樹根弄出來,就不會有這樣的悲劇——待在看守所雖然也是悲劇,但比這要容易接受得多。
他感到一根鈍針刺入心髒般的疼痛,這根針緩慢地深入,再深入,再深入……他的心髒本來就有毛病,這時痙攣起來,他趕緊吃了兩粒速效救心丸……
他之所以匆匆聯名上告,就是因為他看到了危險,他想趕在王綽前面,沒想到王綽的行動會這麼快!
不能讓血白流!他想,必須挫敗王綽的陰謀,讓他付出代價!
窗外的雨還在下,像眼淚一樣滴答滴答的……
包學正清楚他掌握的情況王綽必然全都掌握,王綽不會不采取措施的,王綽必然要殺人滅口,即使是白癡也會這樣做的。
關鍵是怎麼殺人?如何下手?何時下手?
這是一個問題。
這個問題是迫在眉睫的,一想這個問題,他頭腦中就浮現出電影中常見的鏡頭——
空曠的樓道,一扇門的吱呀聲襯托出寂靜,然後是嗒嗒的腳步聲及其回音——醫院中的走廊總是有回音的,接下來,一雙走動的腳或一個穿白大褂的背影,然後我們看到一個既嚴肅又陰郁的醫生,他進到病房,瞥一眼警察,目光是職業性的,那一瞥即表明了自己的身份和不容置疑的權威。
他旁若無人地對昏迷的病人檢查一番,很自然地将警察支走,比如讓他去喊護士或者去取一件東西,或者他悄悄動一下監視儀,出現異常情況,最好伴以尖銳的報警聲。
他焦急地對警察說:“快,快,去叫醫生——”豈不知他自己就是醫生!警察總是傻乎乎地離開,因為他認為病人不可能逃走。
警察剛出門,醫生就利索地掏出早已準備好的注射器,往吊瓶裡注入一種緻命的液體;他剛做完這些,警察回來了,來了一群醫生、護士,場景雜亂。
雖然沒有喧嘩,可給人以喧嘩的感覺,像股市曲線一樣迅速變化的心電圖、晃動的吊瓶、電擊和病人身體的彈動……心電圖成為一條直線,刺耳的叫聲靜下來,所有人像木偶一樣站着……醫生走到警察面前,取下口罩,僵硬地說:“我們盡力了……”就是這樣。
或者:一個長相誇張的護士手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