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十八日,姚德林終于下決心見一見張忠時。
但當轎車駛向通往省城的高速公路時,他又有些後悔,明顯感到信心不足。
僥幸和膽怯的情緒時隐時現,整整陪伴了他一路,他幾次想讓司機掉轉車頭返回藍江,可又總下不了決心。
就這樣,姚德林懷着一顆忐忑不安的心情去了省城。
姚德林硬着頭皮敲開了張忠時的辦公室。
“張書記,我是到省城辦事,順路來看看您。
沒打個招呼,打擾了,打擾了。
”
“順路?不會吧!是不是有事找我?”張忠時放下手中的筆,站起身把姚德林讓到沙發上。
看得出他對姚德林的态度沒什麼變化,反而多了幾分熱情。
“張書記,實話實說吧!我這次是專程來找您的。
對不起,事先沒打個電話就貿然闖了進來,我是擔心我這個不速之客被省委書記拒之門外呀!”
“不速之客?你什麼時候變成了不速之客啦?”張忠時不動聲色地問道。
“何止如此,我怕是快成罪人了。
”
“這話從何說起?”張忠時口氣平和,臉上挂起了笑意。
“張書記,還是把話挑明了吧!省委組織聯合調查組,是不是對我去的?”
“沒這麼嚴重吧!這次調查是中紀委下達的任務,目的是在全國各地普查一下反腐敗的工作情況。
省委派出的聯合調查組屬于例行公事,沒有針對具體地區和具體事件,這有什麼可大驚小怪的?”張忠時說話間,在仔細地觀察着姚德林,見姚德林瘦了許多,原來粗壯的脖頸變細變長,襯衫的領子與脖子之間有了空隙,領帶松松垮垮地套在脖領上。
以往油光的面孔看不到一點光澤,好像經曆了一場疾病的折磨,活脫脫一副大病初愈的樣子。
“不是我大驚小怪,我認為這次調查既然是常規性的工作,就應該同市委打聲招呼!您看,直到現在,既不與我們通氣,又不與我們聯系,這種做法讓市委的工作很被動。
張書記,請您設身處地替我們想一想,藍江的幹部群衆對市委會怎麼看?對我這個市委書記會怎麼看?”
“不打招呼自然有不打招呼的道理,上級黨委的工作不一定每一件都要與下級黨委說明。
重要的是我們應該以一顆平常心對待這次調查,你大可不必想東想西,完全沒有必要嘛!”張忠時的話說得既原則又含糊,姚德林聽起來卻感到陣陣寒意。
“張書記,這次調查對您不見得有利。
尤其在這個時候,眼看您就要扶正了,我想您該慎重些,也該多想想。
”姚德林終于挺不住了,不得不拿出最後這一闆斧向張忠時砍去。
“你說的這個問題我也考慮過了,你不必在這個問題上為我擔心。
”姚德林與張忠時的交談進行了僅半小時,幸虧姚德林事先已有了心理準備,不然,他那根快要崩潰的神經會當場折斷。
姚德林從張忠時那裡回來便一頭倒在床上,再也振作不起來,幾天裡一直呆在家裡抱病休息,市委那邊的事全部推給了汪道義。
張忠時的态度對他是一次毀滅性的打擊,原有的一絲希望、一點僥幸已化為泡影。
以往的事情像過電影似的在姚德林腦子中翻騰:
當初建江都大廈時,就不該聽胡安平的,可胡安平拍着胸脯保證決不會出問題,不還是出了嗎!在周江濤的事情上本該罷手,可又沒能把握住,結果是胡安平、史向東、劉建三個人一起拍胸脯,信誓旦旦地保證不會出問題!可沒過幾天殺害周江濤的事就讓人給盯上了,而且是窮追不舍,死抓着不放,中間又搞出個“一二·一九”案件。
我算是讓這些混蛋們給害了,我姚德林就是有三頭六臂怕是也難逃一劫。
他起身下床拔了電話線,關了手機,吃了兩片安眠藥,回到床上不一會兒就睡着了。
也許是筋疲力盡的緣故,也許是安眠藥的作用,從下午一點一直睡到傍晚五點才醒。
他下了床,連忙把電話線插上,打開手機,這時,姚德林想起該給汪道義打個電話。
他走到電話旁正要撥時,手機響了。
姚德林拿起手機,立即傳出一個低沉的聲音,這聲音像是從冰冷的地窖裡鑽出來的。
“姚大人,你跑到什麼地方了?什麼?在家裡?都什麼時候了你還呆得住!你出來一趟,一會兒我去接你。
”
“有事嗎?”姚德林問道。
“還用問嗎?這種時候你竟然問出這種話,真是可笑。
”
是史向東打來的電話。
接完電話,姚德林狠狠地将手機摔到了床上,自語道:“王八羔子,我是市委書記,你他媽的算個屁。
唉!真是遇到鬼了。
”一切都已無法挽回,自己如同戰場上被抓獲的戰俘,隻有任人擺布了。
沒過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