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吓得癱倒在地,椅子上的女生骸骨也随着倒在了他的身上。
那雙空洞的眼窩就橫在他的眼前,像是窺穿了他的靈魂。
他大叫一聲,慌忙把骸骨推開,連滾帶爬地逃向門口。
但他逃不出去,他的眼前出現了一雙布滿血迹的白布鞋,鞋面上一滴一滴暈開的血漬,就像是湖面上飄落的紅花,觸目驚心,一邊妖豔着一邊撕毀着。
鞋子上是一雙蒼白的小腿,再往上,畢浪感覺到了上方垂柳似的頭發。
他吓得渾身戰栗,心在狂跳,頭皮發麻,不斷升高的血壓下一秒就能把頭顱壓破。
是……是人皮燈女鬼!
是的,正是它!它此時此刻站立在他的面前,發出絲絲的陰笑。
不斷有血從垂在臉前的黑發中滴落,無聲無息地滲進了鞋子裡。
它堵斷了他的出路,他唯有向屋内後退,退到牆角,他不小心踩斷了散落地上的胫骨,啪嚓一聲,聽得人心裡發毛。
女鬼慢慢向他逼近。
凄涼哀怨的氣息再次聚集在空中,以駭人的氣勢襲來。
“不要……不要殺我!”
畢浪退無可退,身後是冰硬的牆壁。
他向它求饒,他哭出了眼淚。
這是恐懼與絕望的淚水。
殺死了那麼多人的人皮燈女鬼,絕不會放過他。
他想起了張天遊跟他說過的話,下一個就會輪到自己了。
“輪到你了。
”
女鬼邪笑着,伸出了雙手。
那銳利的指甲淬着寒光,将會迅猛地插進他的咽喉。
“放過我……求求你……為什麼是我……我不應該死!”
畢浪痛苦地申訴着自己的無辜。
他明明沒做過害人的事情,卻落得如此悲慘的下場。
女鬼隻是在笑。
冰冷的嘲笑,無視這個颠倒黑白與是非的世界。
充滿殘酷不平的人世間,每一刻都産生怨與冤,我們每個人都穿梭在這樣污濁的生活當中。
有誰說過,好人一定得到善終,壞人一定遭來惡報。
到頭來,我們隻會嘲笑這句美麗的話多麼虛幻。
女鬼終于走到畢浪面前,它的手猛地掐住了畢浪的脖子。
他不加反抗,任由這雙怨恨的手把脖子掐得越來越緊。
他在愈加模糊的意識中想到,如果自己死了,恐怕也會變成冤鬼。
因為他死得多麼無辜。
他覺得自己的身體被女鬼巨大的力量沿着牆壁慢慢地提了起來。
他開始在計算還有多久就會窒息而亡,腦袋裡氧氣還剩下多少。
他用盡最後的力量看了一眼人皮燈女鬼,它仰着頭,本來遮掩在額前的頭發這時已經散開來,露出了一張熟悉的臉。
不是顧心萱。
它是Kelly!
“是……是你?”
畢浪仿佛被人猛擊了一下後腦勺,震驚不已。
Kelly擡頭瞪視着他,表情非常陰邪,根本不像他暗戀了那麼久的美麗女生。
她完全一副鬼上身的神色,臉上的肌肉怪異地扭曲着,拉得嘴角歪斜,像變了形的露齒笑。
“你……就是人皮燈女鬼?”
畢浪還處在不可思議的愕然當中。
一時間,腦海裡出現了各種想法,潮水般一波又一波地拍打上來。
是顧心萱的鬼魂侵占了Kelly的軀殼嗎?抑或是,人皮燈女鬼從頭到尾都隻是Kelly在扮演?如果沒有鬼,Kelly又為何殺死那麼多不相關的人?
這樣那樣。
畢浪好像聽到了山風,又聽到了海嘯,腦子裡出現嗡嗡的響聲,被一大群蜜蜂鑽進腦殼裡似的,不肯安靜下來。
他猜想這就是大腦缺氧的症狀,腦液停止流動,顱内血壓的升高,會使眼球突出來。
他做了最後一絲掙紮,最本能的求生意識使他抓起手邊的花瓶,猛地朝Kelly的腦袋砸去。
瓷片與頭蓋骨相撞的聲音,裂在空氣中。
Kelly放開了掐住畢浪的手,捂着臉倒在地上。
她的頭被打穿了,正流出汩汩的鮮血,模糊了她的眼睛。
畢浪拼命地喘着大氣,氧氣灌進鼻孔裡,大腦裡所有将死的細胞又重新活動起來了。
他看見Kelly依然躺在地上,捂着頭發出痛苦的呻吟聲,很細很細,絲絲縷縷地散發在黑暗中。
他打傷了她。
疼嗎?
畢浪猶豫了一下,還是從她身邊走過去,奪門而逃。
他驚慌失措地沿着樓梯間跑下去,經過的人群和光線使他覺得安心,剛才發生的一切在熱度清晰的陽光中忽然變得跟寒冷的北極光一樣虛幻,不真實。
他站在樓下,狠狠地掐了一下自己的臉蛋,痛。
剛才發生的事情是真的。
Kelly剛才确實是想掐死他!畢浪情不自禁地摸了摸自己的脖子,Kelly殘留在上面的掐印仍在發燙發熱,喉嚨裡好像被塞進了一塊燒得通紅的石頭,他拼命地咳嗽了幾下,這糾纏的疼痛感絲毫沒有減弱。
旁邊,冷清的光線中走動着神色各異的學生。
各種味息攪拌在一起,沉澱出隐約的悲傷來。
畢浪胃裡一陣難受,他趕緊捂住嘴巴,任由惡心的幹嘔感堵死在口腔又落回胃底。
突然,他發現周圍的人們都停了下來,仰着頭望什麼。
誰也沒有出聲,氣氛靜得恐怖,飛鳥呼啦啦地從頭頂飛過,翅膀覆蓋着翅膀,陰影在年輕的臉龐上稍縱即逝。
他也擡起了頭,然後露出跟旁人同樣驚詫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