Kelly高高地站在樓頂邊緣,那像是可以翺翔在空中的身影。
她與另一個人相擁抱在一起。
不,那不是人,而是一具蒼白的屍骨。
當樓下的人們看清楚那屍骨時,一陣異常的驚恐便突然滅頂地漫上心頭。
天空似乎在頃刻之間黑了下來。
有人緊緊捂着嘴巴等待着尖叫的那一刻。
人群開始退後,面前露出一大塊幹淨的水泥地。
畢浪覺得這就像是學生們為Kelly而空出的葬身之地。
他依然擡着頭,陽光從傾斜的角度刺破了瞳孔,他眼睛濕濕的,辛辣的眼淚刺激了虹膜。
他剛低下頭去揉揉眼睛,便聽見前面的水泥地嘭的一聲巨響。
旁邊的人終于大聲地尖叫起來,刺耳的叫聲海嘯般淹沒了他。
他擡起眼睛,看見Kelly倒在血泊中,顧心萱的屍骨被摔得幾乎粉碎。
天空随即像下起了雪,畢浪擡起頭,看見Kelly的照片從天空中一張張地撒下來,那些記錄着一對少女的往事、回憶,甚至愛戀的紙張,寂靜地如櫻花般飄落在人群中。
畢浪低頭看見落在腳邊的一張照片裡,Kelly和顧心萱幸福地在笑。
她們又在一起了,不會再分開。
就像做了整整一宿的噩夢,夢醒了。
就像走了一條漫長的隧道,遇到了光亮的出口。
一個故事的開始和結束,如此令人手足無措。
Kelly死後,警方發現之前那些死者脖子上的掐痕,和Kelly的指紋相吻合,是她殺了他們。
也許根本就沒有人皮燈女鬼。
Kelly就是人皮燈女鬼。
也許是出于對顧心萱的苦苦思念,使她制造了人皮燈女鬼的存在,這樣人們就不會淡忘那個慘死的女生。
這是永遠的不滅。
就像鬼魂,冷漠地遊蕩在永恒的時代之中。
校園恢複了平靜。
鬼詩,人皮燈通通不再出現了……就像被無故删掉的電影鏡頭,恐怖片回複到了青春片。
畢業生們又收拾心情,為即将到來的高考埋頭複習。
畢浪重返校園,他坐在教室裡聽課的時候,會突然想起自己被人皮燈女鬼吓壞的可笑行為,也會想起Kelly。
這個時候他就覺得很難受,複雜的情緒不停地蔓延,覆蓋了整座心房。
他曾經那麼喜歡那個女生啊。
Kelly的葬禮,畢浪偷偷去參加了。
當時順着瞻仰遺容的人流,匆匆地看上幾眼,畢浪看到Kelly的棺材裡居然還放着那盞熟悉的人皮燈。
他想這也對,那天在山頂公園他們被人皮燈女鬼吓跑的時候,人皮燈恐怕也在那時被Kelly拿走了。
她的父母也許以為這是她的遺物吧。
确實,這本來是應該屬于她的。
離開靈堂之前,畢浪看到Miss柯在安慰着Kelly的母親。
她回頭看見他,彎起嘴巴笑了一下。
畢浪剛走出靈堂不久,Miss柯便追了上來。
他們一起搭公車。
Miss柯傷感地說:“我覺得Kelly的故事真可憐啊,愛上了一個不能愛的人。
”
畢浪看着她:“老師你知道她和顧心萱之間的事情?”
Miss柯拉開手提包的拉鍊,露出本子的一角,畢浪認出那是Kelly的日記本,他驚訝地說道:“是Kelly的日記?”
Miss柯點了點頭:“是她媽媽給我的,我看了幾頁。
”
“Kelly真傻。
”畢浪歎了一口氣,“她明明可以愛上更好的男生的。
”
“唉,有些事情你不知道。
”Miss柯臉色凝重地說,“其實Kelly對男生很抗拒是因為她的父親從小就對她不規矩,雖然她媽媽和那男人離婚了,可是這卻絲毫不能改變Kelly對男生的厭惡感。
所以當遇到同樣厭惡男生的顧心萱後,她便喜歡上了顧心萱。
”
“顧心萱也讨厭男生?”畢浪有點吃驚,“我好像聽說她交過許多男朋友呀。
”
Miss柯想了一下,繼續說道:“那也許是一種掩飾吧。
顧心萱或許不想被同學們當成異類,所以才會不斷地交男朋友,以此來掩飾她的真實情感。
”她歎了一口氣,“人啊,有時就是太在乎别人的看法了。
”
Miss柯的側臉,突然纏綿了悱恻的哀愁,畢浪也變得憂傷起來。
他無法去判定女生間這種暧昧的情感是對或錯。
愛情這東西,不是外人可以下結論的。
我們都是看客,投之以冷漠的目光。
畢浪在廁所裡刷着牙,牙膏泡沫在口腔裡發出清涼的薄荷味道。
旁邊的水龍頭邊不斷有男生漱口時發出反胃的聲音,這樣的聲音在廁所裡說不出地尖銳。
牆壁慘白慘白的,病人一樣的皮膚。
畢浪皺緊了眉頭。
他把最後一口漱口水吐在水槽上,然後對着鏡子半仰起頭,他伸出手指摸了摸脖頸上的疤痕,那像掐痕一樣的印記仍然清楚地顯現在脖子上。
雖然說那是被狗抓過留下的傷痕,不過畢浪覺得那更像是被人類的手抓留下的。
況且,他也忘記什麼時候被狗給傷着了。
畢浪剛從廁所裡出來,便看見蕭南提着行李包從樓梯爬上來。
蕭南笑了笑:“嘿,兄弟,我來陪你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