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樓啊。
可是,這裡又不像他正在住着的宿舍樓,至于哪裡奇怪了,一時半刻他也說不上來。
他開始向自己的四零四寝室走去。
越走近那個房間,他反而越放緩腳步。
因為他聽到那個房間裡傳出奇怪的聲音。
咔嚓咔嚓!他記得有時候跟媽媽去菜市場,就聽過這種骨頭碎裂的聲音。
那是豬肉販在大刀大刀地砍着豬骨頭,咔嚓!
他在四零四寝室停住腳步。
他把耳朵貼在門闆上。
沒錯,寝室裡的确傳出這種恐怖的聲響,像有人在肢解着屍體。
他越發覺得恐怖了,身體裡每一根骨頭都在微微地哆嗦顫抖。
他想逃,可這種聲音仿佛散發着某種魔力,竟促使着他顫抖的手抓住門把,慢慢地把門打開一條縫隙。
映入眼簾的是幽深的房間,月光使房間裡的背景比走廊要更加清晰一些。
從房門半開的縫隙看進去,他看到一個人的背影。
那個人半跪在地上,揚起胳膊,揮下,揚起,又揮下。
随着這些動作響起的正是那種咔嚓咔嚓的聲音。
握在那人手裡的是刀。
刀面反射着冷峻的月光,打在畢浪的臉上。
而地闆上,有一具屍體。
纖美的長腿,白色的布鞋,血淌在地闆上築起一片殷紅的池塘。
空氣中彌漫着濃重的血腥味,整個肺腔都被嗆得痛起來。
畢浪瞪大眼睛,手緊緊捂住嘴巴。
他知道如果自己一旦尖叫出來,必定會驚動正在背對着自己專心砍着屍體的男生。
此時畢浪的恐懼在腦中越發清晰,他甚至聽得見它們像腦液一樣在腦裡流動。
他随時都保存着拔腿逃跑的心。
促使他留下來的,是他想看清楚那男生的臉。
這很重要。
那人到底是誰?
就在這時,那男生似乎已察覺身後有人似的,竟慢慢地轉過臉來。
就像被放慢了一千萬倍的鏡頭,連呼吸也被分解成極慢的動作。
畢浪屏氣斂息,眼看就要看到男生的臉了,沒想到這時候,房門卻像受到了神秘的推力,猛地關了起來。
他好像一下子被人從夢境中硬扯了出來。
夢醒了。
畢浪耳邊隐約聽到蕭南呼喚的聲音,叫着自己的名字,那麼慌張,仿佛自己從人間蒸發了。
他試着應了一聲,這聲音卻微弱地反彈回自己的耳中。
怎麼回事?如果天亮了,明明眼前該是一片光明才對。
他疑惑地伸展了一下身體,他的肢體碰到的是結實的木闆。
這不是在做夢!他的确是睡在棺材裡!也許是誰把他放進了棺材裡,活埋。
這個想法徹底驚醒了他,他慌張地拍打着身邊的木闆,卻咕噜地從裡面滾了出來。
突然而至的陽光刺痛了他的眼睛。
他捂着眼睛,大難不死地猛喘大氣。
“啊,你怎麼睡在裡面?”
畢浪聽見蕭南走過來納悶地問,他眨了眨眼皮,看清楚這裡還是四零四寝室。
而他剛剛睡進去的“棺材”,其實是衣櫃。
他怎麼會睡到衣櫃裡的,這可真是奇怪。
畢浪撐着身體從地上爬了起來。
睡得不好的緣故,他覺得頭腦昏漲得似乎要爆炸了,太陽穴的刺痛感有如被千萬隻蟲啃噬般。
“該死。
”他忍受着要命的頭痛說道,“我差點兒就知道了。
”
“知道什麼?”蕭南奇怪地問。
“知道誰是殺顧心萱的兇手!我昨晚做了個夢,夢到了三年前四零四寝室裡發生的一切。
”
“哦。
也就是說,你看到那個人作案的過程了?”
“這倒沒有。
”畢浪還是覺得頭很疼,仿佛那個噩夢的碎片紮在大腦裡似的,他強忍着強烈的眩暈感,坐回到床上,并且長長地籲了一口氣。
腦海中又出現了那恐怖的畫面,畢浪有點心驚肉跳地抱緊了身子。
“在我就要看到那兇手的模樣時,門卻突然關了起來。
倒黴極了。
”
“是啊。
可惜。
”蕭南也語氣惋惜地說道,“要是早知道誰是兇手那就好了。
也許就不會有那麼多人死了。
唉!”
氣氛這會兒變得很沉重。
誰也不想說話。
而後,蕭南的手機鈴聲響了起來。
他按下接聽鍵。
來電的是Kelly的媽媽,她說顧心萱的姐姐剛剛來找過她,還留下了住址。
那是在舊城區的一間出租房裡。
蕭南和畢浪幾經打聽終于找到了那個地址,不料他們到達的時候,那位姐姐似乎并不在裡面。
但門卻沒關,仿佛在刻意引他們進入裡面似的。
在門口遲疑片刻後,他們還是走了進去。
房間擺設簡單而整潔,沒有幾件家具,讓人覺得這裡根本就沒有住過人。
略顯空蕩蕩的房間卻有一種說不出的詭異氣息在陰暗的灰色調裡凝滞。
他們環顧着四周。
房間裡有一個供奉着遺照的神台。
神台上點燃的香燭釋放古老的死亡味道,在空氣中躁動不安。
遺照裡是顧心萱生前的照片。
插在香爐裡的香沒燒多少,這表明那位姐姐并沒有離開多久。
畢浪和蕭南于是決定在房間裡等待。
剛開始誰也沒說話,在供奉着死人的房間裡聊天說笑似乎會冒犯神靈,所以兩個人都沉默着,目光無聊地巡視起房間裡寥寥無幾的物品。
當目光掃視到神台上的遺照時,畢浪總是馬上别過臉。
遺照裡的顧心萱似乎正看着自己,那雙微笑的眼睛盯得他心裡發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