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識到剛才的心電圖變化不過是伊藤司原身體機能的偶爾波動,并非是對她的回應。
滴滴聲灌滿整個房間,這令秦昀越來越煩躁不安,他隐隐察覺到某種規律,這促使他竭力想把病房中的每一個信息連結起來,企求獲得答案,就像在玩迷宮遊戲的小孩,找到出路前,他會一直焦慮不安,難以罷手。
他擡頭看,木門上方有一個攝像頭正對着病床,門外的守衛站得筆直,一定在凝神監聽房間裡的動靜,為了找到答案,黑澤治也不會放過任何細節。
秦昀環顧房間,地面遍布污漬,在人的踩踏下變成了一副古怪的圖案;床頭桌上有很多可疑的劃痕;鐵床邊沿的油漆剝落得非常厲害,尤其是伊藤司原右手附近的位置;伊藤司原頭頂的白牆上有很多手指擦過的印痕……但是,答案在哪裡?
秦昀踱到門邊,“吱嘎”關上木門,又倒了一杯水遞給小白,“喝口水吧!”他用自己的身體擋住攝像頭。
小白正要接過水杯,秦昀卻将它倒在了伊藤司原的手背上。
小白大驚,秦昀伸出左手食指放在嘴邊,輕“噓”了一聲,他望向心電圖儀,但是,上面的波紋并未産生異常。
秦昀非常失望,他剛才想,也許是小白的淚水淋濕伊藤司原的手背,才導緻心電圖異常,如果這一點成立,就說明伊藤司原的手背還有觸覺,但事實顯然并非如此。
那麼,帶給秦昀異樣感的點到底在哪裡?秦昀不安地來回踱步,右手不時張開握緊。
小白停止哭泣,站起身來為父親整理頭發和被子,伊藤司原受到的護理非常業餘,以至于現在滿頭亂發,滿臉胡須。
小白找出剃刀輕輕為他刮臉,每一刀下去,她的眼前就閃過一幕兒時的回憶。
“滴滴”聲無休無止地響着,時斷時續,時長時短。
秦昀蓦然意識到了什麼,停下腳步,靜聽心電圖儀的聲音。
他漸漸發現一個規律,滴滴聲每隔96聲循環一次,這讓秦昀聯想到了莫爾斯密碼。
莫爾斯密碼是國際最常見的密碼,用長短音和間隔的不同組合來代表數字或字母,而中文則用4個數字來代表一個漢字。
秦昀暗想,伊藤司原腦部中彈,因此喪失了身體機能與表達能力,但極可能還存在意識。
他學識淵博,心思慎密,一定知道莫爾斯密碼,失去行動能力後,為了向同伴傳達他在地底找到的答案,通過調節心跳影響心電圖來表達想法,就成了他唯一可以選擇的方式了。
也許正因為他的心電密碼十多年來都無人破譯,心願難了,處于瀕死狀态的他才頑強存活至今?
但是,伊藤司原曾留學英國,又是中國通,他通曉日文、英文和中文,假如他真的通過這種方式傳達信息,會使用哪種語言呢?不同國家的文字對應不同的莫爾斯密碼表,而且無一不非常複雜,秦昀雖對莫爾斯密碼有所了解,也不可能記住三種文字的莫爾斯密碼表。
為了一絲希望,秦昀決定記錄下伊藤司原心電圖的變化規律。
他從抽屜裡翻找出紙張和筆,背對着攝像頭,用點代表一次波紋起伏,用橫線代表一次平穩的長音,全部記錄在紙上。
小白終于為父親剃幹淨胡須,然而,失去胡須的臉看起來更加瘦削、黝黑,上面擠滿了皺紋和皮屑,更加難看。
小白心痛得厲害,淚珠又湧了出來,“叭嗒叭嗒”掉在伊藤司原的臉上,她趴在父親胸口大哭起來。
這時,心電圖再次發生激烈變化,波紋頻率更快,直線則變得短促起來。
秦昀看見伊藤司原的臉色似乎也紅潤了起來,他一定聽見女兒的哭聲了!秦昀暗想,這又提高了他的猜測的準确性,秦昀運筆如飛,疾速記錄下此刻心電圖的每一個變化。
正在這時,門外傳來一片急促的腳步聲。
“砰!”木門被猛然推開,黑澤治也黑着臉站在門口,身後還跟了四個全副武裝的軍官。
秦昀吓得手一抖,鉛筆掉落地面,他慌忙将紙抓在手心。
黑澤治也厲喝:“你在寫什麼?交出來!”
秦昀戰戰兢兢地交出手裡的白紙,臉色難看得要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