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往年春。
桃花流水依然在,不見當時勸酒人。
以詩歌的方式重寫和續寫志怪故事,在史上絕無僅有。
但在當時也有人不服。
比如另一位詩人羅隐。
二人俱有才華,但羅的名氣在當時大于曹唐。
文人相輕,大家互相有些看不上。
在一個宴會上,羅隐對曹唐說:“老兄的‘遊仙系列’寫得甚好,但其中的‘劉阮組詩’的第四首似乎有些問題啊!”
曹唐放下手中的酒杯。
羅隐:“如果沒記錯的話,該詩中有句如下:洞裡有天春寂寂,人間無路月茫茫。
我覺得所描寫的似乎不是仙境,而是鬼域!”
曹唐聽出其中的嘲笑之味,于是笑道:“似共東風别有因,绛羅高卷不勝春。
若教解語應傾國,任是無情也動人。
芍藥與君為近侍,芙蓉何處避芳塵?可憐韓令功成後,辜負秾華過此身!”
羅隐:“正是我的《牡丹》詩。
”
曹唐:“足下詩中的‘若教解語應傾國,任是無情也動人’,好像歌詠的是女障而不是牡丹啊!”唐朝貴族有習慣,寒冬時,以性感美女圍于四周,以取暖氣,稱為“女障”,又稱“肉障”。
曹唐語落,在座的客人大笑不已。
羅隐憤憤。
被我們關心的還是羅隐那句話:“洞裡有天春寂寂,人間無路月茫茫。
我覺得所描寫的似乎不是仙境,而是鬼域!”與羅隐對坐,當在曹唐林中際遇之前,羅隐鬼詩一說,竟成谶語,這恐怕是他們二人當時都沒想到的。
此外,在本故事中,還有一個疑問:那個向僧人法舟示詩的少年又是誰?與林中二女子又是什麼關系?
進士曹唐,以能詩名聞當世。
久舉不第,嘗寓居江陵佛寺中亭沼,境甚幽勝,每自臨玩賦詩,得兩句曰:“水底有天春漠漠,人間無路月茫茫。
”吟之未久,自以為嘗制皆不及此作。
一日,還坐亭沼上,方用怡詠,忽見二婦人,衣素衣,貌甚閑冶,徐步而吟,則唐前所作之二句也。
唐自以制未翌日,人固未有知者,何遽而得之?因迫而訊之,不應而去。
未十餘步間,不見矣。
唐方甚疑怪。
唐素與寺僧法舟善,因言于舟,舟驚曰:“兩日前,有一少年見訪,懷一碧箋,示我此詩,适方欲言之。
”乃出示,唐頗惘然。
數日後,唐卒于舍中。
(《宣室志》)
在本條中,詩歌起到了意境營造的作用。
說起來,唐人在寫志怪筆記時,是非常喜歡穿插詩歌的,進而成為詩化故事的一種手段。
又如《宣室志》曾載:“晉昌唐燕士,好讀書,隐于九華山。
嘗日晚,天雨霁,燕士步月上山。
夜既深,有群狼擁其道,不得歸,懼既甚,遂匿于深林中。
俄有白衣丈夫,戴紗巾,貌孤俊,年近五十,循澗而來,吟步自若,伫立且久,乃吟曰:‘澗水潺潺聲不絕,溪垅茫茫野花發。
自去自來人不知,歸時唯對空山月。
’燕士常好為七言詩,頗稱于時人,聞此驚歎,将與之言,未及而沒。
明日,燕士歸,以貌問裡人,有識者曰:‘是吳氏子,舉進士,善為詩,卒數年矣。
’”在這個故事裡,主人公空山遇鬼的故事本身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詩情營造下的空幽氛圍;或者說,所呈現出的一種純粹的詩意的世界。
這就是唐人的詩意情懷。
而且,出現在志怪筆記中的這些詩,與那些著名詩人所寫的作品相比并不差,甚至非常之出色,正如明代楊升庵曾言:“詩盛于唐,其作者往往托于傳奇小說、神仙幽怪,以傳于後,而其詩大有妙絕今古、一字千金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