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晚唐李隐所著的《潇湘錄》中,記載了襄陽人唐并華以木匠為生,技術高超,一日遊春醉卧,被一老叟叫起,送給他一把斧子,讓他用斧子造建東西,造木鳥可飛,造木牛可行,十分神奇。後來唐并華遊安陸城,為富人王枚建亭閣,竣工日,王枚全家觀看,其女甚美。唐并華心生歹意,造一木鶴,帶上王枚的女兒乘鶴歸襄陽。這自然是傳奇,下面所記叙的卻是事實。
飛龍衛士韓志和,本倭國人也,善雕木作鸾鶴鴉鵲之狀,飲啄動靜,與真無異。以關戾置于腹内,發之則淩雲奮飛,可高百尺,至二百步外,方始卻下。兼刻木作貓兒,以捕鼠雀。飛龍使異其機巧,遂以事奏,上睹而悅之。志和更雕踏床,高數尺。其上飾之以金銀彩繪,謂之見龍床。置之則不見龍形,踏之則鱗鬛爪牙俱出。及始進,上以足履之,而龍夭矯若得雲雨。上怖畏,遂令撤去。志和伏于上前曰:“臣愚昧,緻有忤聖躬。臣願别進薄伎,稍娛至尊耳目,以贖死罪。”上笑曰:“所解伎何?試為朕作之。”志和遂于懷中出一桐木合,方數寸。中有物,名蠅虎子,不啻一二百焉。其形皆赤,雲以丹砂啖之故爾。乃分為五隊,令舞《涼州》。上令召樂工以舉其曲,而虎子盤旋宛轉,無不中節。每遇緻詞,則隐隐如蠅聲。及曲終,累累而退,若有尊卑等級。志和臂虎子于上前,獵蠅于數步之内,如鹞捕雀,罕有不獲者。上嘉其小有可觀,即賜以雜彩、銀碗。志和出宮門,悉轉施于他人。不逾年,竟不知志和之所在。(《杜陽雜編》)
唐憲宗時期,有一個日本人,原名已失,因羨慕大唐文化,渡海來長安留學,後來做到了飛龍兵衛士。飛龍兵是唐朝皇家騎兵的一種,為皇帝身邊的貼身衛隊。說起這名日本小兵,實在是位能工巧匠,最善木雕,能将木頭雕刻成鸾鶴、喜鵲的形狀,在其内部設置機關,一旦發動,飛鳥或自行走動,或淩空飛翔,可達百尺高,最遠能飛到兩百步之外。又曾雕刻木貓,發動機關,可捕老鼠和麻雀。飛龍兵首領驚歎其藝,将他推薦給皇帝。可以想象,受到大唐皇帝的專門召見,來自東瀛的小兵的心情是何等激動。憲宗皇帝,姿容神武,絕對有着大唐帝國的風範,日本小兵心悅誠服,而皇帝本人見到有如此巧藝的外國人,也很高興,賜其姓韓,名志和。韓志和為他心中的偉大陛下雕制了一張床,高兩三尺,上飾有彩繪,金銀線勾邊,腳踩上去,床身呈龍狀,實在精巧。憲宗自然好奇,以腳踏之,龍之爪牙盡出,把他吓了一跳。韓志和急忙伏于地上,說:“微臣實在愚昧,驚了聖駕。現在,臣願另施技藝,請陛下觀賞,以贖死罪!”
憲宗皇帝笑:“什麼技藝?請做之。”
韓志和從懷裡取出一個桐木盒,數寸見方,裡面有一種動物名叫蠅虎子,即蜘蛛的一種,足有上百,皆紅色,在韓志和的口令下分為五隊,舞起《涼州曲》。憲宗觀之,心情大樂,叫樂工奏《涼州曲》,蠅虎子跟着節奏于盤中進退旋轉,無一不在節奏上。每到應念唱詞時,則聽到蠅虎子隐隐有聲,及至曲終,依次而退,似乎知道尊卑等級。後來,韓志和将蠅虎子置于臂上,令其捉蒼蠅,一如鹞鷹捕雀,每每必中。憲宗皇帝大開眼界,當即賜予韓志和彩緞、銀碗。再後來,不到一年,在長安再也沒看到韓志和,有人說他隐居去了,有人說他回日本了。
從上面的故事中可以看到,以機械裝置制造人形或動物形狀的玩偶的曆史非常漫長。在唐朝時,跟韓志和齊名的機器人制造師是一個叫馬待封的人。他生活在玄宗時代,曾為皇後建造了一座帶有機關的梳妝台。該梳妝台結構複雜,鏡台居中,台下有兩層,有門戶。觸動機關後,鏡台下的門戶可打開,裡面會出來一個“木婦人”,手執梳子給皇後。至于其他如脂粉、貼花等化妝所需之物,“木婦人”皆可送來。但這并不是最神奇的,看看《朝野佥載》裡三則最雷人的記載吧。
洛州殷文亮曾為縣令,性巧好酒。刻木為人,衣以缯采。酌酒行觞,皆有次第。又作妓女,唱歌吹笙,皆能應節。飲不盡,即木小兒不肯把;飲未竟,則木妓女歌管連催,此亦莫測其神妙也。(其所建造的是用于勸酒的機器人妓女,由此可見中國唐朝時機械技術的發達。)
将作大匠楊務廉甚有巧思,嘗于沁州市内刻木作僧,手執一碗,自能行乞。碗中錢滿,關鍵忽發,自然作聲雲布施。市人競觀,欲其作聲。施省日盈數千矣。(這裡說的是用于乞讨用的機器人僧人,實在先進。)
郴州刺史王琚刻木為獺,沉于水中取魚,引首而出,蓋獺口中安餌為轉關,以石缒之則沉,魚取其餌,關即發,口合則銜魚,石發則浮出。(機械水獺的原理有點像潛水艇,用之可以捕魚。)
無論是殷文亮還是王琚,他們的身份都是政府官員,但又深通機械技術,令人激賞。他們的這些發明和創造,完全是當時最新潮的創意産品,也是現代機器人的前身。說起“機器人”(robot)一詞,最初出現在1920年捷克作家查培克的劇本中,原意是“被強迫勞動的人”。到了1959年,美國人德維爾和伊格伯格制造出世界上第一台工業機器人。但又有誰會想到在中國的唐朝時那些月下寫詩的先人們還是制造機器人的高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