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在醫院裡,警察反複盤問了我好幾天,但是我的記憶卻沒有恢複的迹象。倒是作為唯一的幸存者,一時間我成了新聞人物,經常有扛着照相機的記者堵在病房門口要對我進行采訪。
關于這點不得不說泰國人的一個優點,就是禮貌。
也許是多年信奉佛教的緣故,記者提出采訪請求,護士總會第一時間征求我的意見,我剛經曆了車禍,喪失了一段時間的記憶,自然沒有心思接受什麼采訪。
護士對記者們婉言拒絕後,隔着門窗,我看到記者們雖然表情失望,但是依然雙手合十的道别,也沒有誰說是在外面偷拍幾張我的照片當做新聞頭條。
住院這幾天,我和清邁大學校務部取得了聯系,幾乎不到十分鐘時間,他們就派人過來,尋求我需要什麼幫助,并表示校方特許我安心養病,等身體康複再去學校報到。
校務部的老師還很遺憾的告訴我,如果我是泰國人,那麼醫療費用是完全免費,不過也不要緊,學校已經特批報銷我在醫院的全部花銷。
這種和國内截然相反的濃濃人情味讓我心裡異常感動,索性安心養病,唯一有些擔心的是,我幾乎每天都給月餅打幾個電話,可是他的手機始終處于關機狀态,也不知道出了什麼事情。
我和國内所在學校也聯系過,那邊說很快就回話。
可是我足足等了三天也沒有回複,這三天我又打了許多電話,但是沒有人接了,想想國内公務員的辦事效率和上班狀态,我也隻能搖頭苦笑。
還有一點讓我始終不明白的是,我的紅瞳莫名其妙消失了。
這個困擾我很多年,從小就被嘲笑,當作異類的紅色眼瞳,不知道為什麼恢複了正常的黑色。
我經常對着鏡子看自己,越看越覺得陌生,隻能安慰自己:也許這次車禍改變了我身體的某種生理狀态。
這幾天我在醫院養病的時候,努力學習了泰語,不學不知道,一學才發現我的語言天賦竟然如此強大,在很短的時間内就掌握了簡單的泰語,也能夠對上幾句口語了,這讓我欣喜不已。
滿哥瑞幫我收拾了行李,辦了出院手續,帶着我擠上了一輛撒羅(samlor)三輪車,歉意地告訴我,學校的公車比較少,還希望我見諒。
我倒不以為然,反而覺得本來就應該這個樣子。
公車私用看來在泰國這個國家還沒有盛行起來。
一路上,我四處打望風景,滿眼新鮮,倒是滿哥瑞長籲短歎,不停地說原來清邁不是這個樣子的。
這個被稱為“北方的玫瑰”的城市,代表曆史的傳統木質房子已經被鋼筋水泥代替,随着商業化旅遊業的高度發展,這裡早已找不到曾經的甯靜安詳,人心也都被金錢和欲望腐蝕。
我倒是不以為然,随着人類物質文明的高度進化,原本的舊有建築被替代這是一個必然過程。
何況清邁整座城市以坪河以西半公裡老城擴建,綠樹成蔭,空氣特别清涼,連天空都是蔚藍的海洋顔色,再加上時不時出現的大象、僧侶還有各式各樣的佛塔,足夠讓我這個中國人感覺到了天堂一樣。
下了車,我跟着滿哥瑞走近了清邁寺。
滿哥瑞的表情立刻變得莊嚴而虔誠,遙看着寺廟雙手合十,喃喃低語。
我看身邊許多泰國人都是這個狀态,倒是一些帶着國内某旅行團黃色小帽的中國人嘻嘻哈哈,四處張望着合影留念,和這裡的氣氛格格不入。
想到還要在泰國待很久,入鄉随俗是免不了的,我便學着滿哥瑞的樣子,很虔誠地一路拜了過去。
滿哥瑞贊賞道:“你和那些中國人不一樣。
” 看着這個老爺子認真的表情,我心裡暗自慚愧,不多時便來到清邁寺規模最大的塔——昌龍塔。
大約有三層樓那麼高,剛才我看到的金色尖頂,就是這座塔的頂端。
整座塔是方形的,塔底由灰泥制的一排排大象支撐,雖然處處透着年代久遠的朽敗氣息,但是肅穆莊嚴的氣氛依然撲面而來。
那些大象雕塑栩栩如生,非常傳神,我正贊歎着泰國人獨具匠心的創造力,忽然看到在昌龍塔旁邊的灰瓦白牆屋子前,聚集了一堆人,看裝束都是遊客,路過的泰國人都一臉厭惡,急匆匆走開。
那些遊客倒是時而驚呼時而贊歎,亂轟轟得很呱噪。
估計是遊客中央應該有什麼表演。
我好奇心起,想去看看,滿哥瑞卻阻攔我不讓過去。
我這個人有點命犯太歲,好奇心太強,越是别人不允許的事情,越是想攙和攙和。
所以雖然很不情願地答應了滿哥瑞,可是脖子卻不由自主地扭向那群人。
滿哥瑞搖着頭,扶了扶眼鏡:“想去看就看吧,隻是看了别後悔。
” 聽到這句話,我如得赫令,三兩步走了過去,擠進人群裡面。
果然和我猜得差不多,在遊客圍成的圈子正中央,有個留着絡腮胡子的人端端正正坐着吹笛子,在他面前擺着七個大小不一的圓缸,有些像國内腌鹹菜的大壇子。
我心說這倒挺像印度戲蛇人,吹響笛子,蛇就會從蛇簍裡面探出身子,跟着笛聲旋律扭動身體,可是這些缸對于蛇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