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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亞熱帶植物滋生的原始森林,遮天蔽日的枝葉擋住了陽光,在幽暗的環境裡,空氣潮濕悶熱,手腕粗的蔓藤橫七豎八地阻擋着這支隊伍前進的步伐。“葛布!”為首開路的粗壯漢子留着那個年代不多見的光頭,頭皮上滿是被枝杈劃的血口,臉上最顯著的特征就是透紅的酒糟鼻。
他把柴刀往腰間一插,摸出軍用壺,仰脖灌了幾口,空氣裡立刻彌漫着劣質白酒的味道,那個酒糟鼻更是紅的要滴出血。
“還要多久才能到?我們跟着你去泰國是享福的,可不是在這什麼破爛萬毒森林裡面當野人!” 被酒糟鼻稱為葛布的男人是個胖子,不停地用手帕擦着汗,又給酒糟鼻遞了根美國煙,滿臉堆着笑,一副市儈的商人嘴臉:“王衛國,您看。
咱們如果不走這條路,根本出不了邊境。
算算時間,應該很快就能到。
” 王衛國一手煙一手酒,斜着眼睛冷笑着:“葛布,我可聽說你每年都帶不少人出境,就是沒聽說過有回來的。
” “因為過得好才不回來啊!”葛布又開始擦汗,臉上的肥肉把眼睛擠成了兩條細線。
王衛國看了看無精打采靠着樹幹休息的四個人,每個人臉上都泛着長期營養不良的菜黃色,眼看着支撐不下去了,不由吼道:“都他媽的精神點!既然我跟村裡保證你們都能過上好日子,就要相信我!” “相信你?”坐在最右邊的瘦削年輕人,穿着破舊的軍裝,斜挎着印着紅五角星的軍挎,從裡面摸出煙鍋,填上煙葉點着,深吸了一口,卻被嗆得劇烈咳嗽,“誰知道你和這個泰國人搞什麼鬼!要不是家裡實在沒有飯吃,誰會跟着你來這鬼不下蛋的林子,路上已經死了三個人了,誰知道到了目的地還要死幾個。
” 其餘幾個人面無表情,好像眼前這件事情與他們無關。
“張傑!從一開始就你牢騷不斷,那三個人大家都看到了,确實是意外,和我沒有關系。
要怪隻能怪他們命不好!”王衛國狠嘬了口煙,直到火光燒到過濾嘴,才甩手扔掉。
張傑忽然情緒激動着喊道:“意外?要說劉愛廠掉進沼澤是意外,那李建軍、周保衛也是意外?大家晚上一起睡的,也有巡夜的,為什麼第二天早晨他們一個被割斷喉嚨一個失蹤?你不要以為我不知道,葛布給了你五十斤糧票,而我們幾家隻給了二十斤!憑什麼你拿得多!” 王衛國灌了口酒,抹了抹嘴角的酒漬:“哦?張傑,看不出來你知道的還不少?不過劉建軍死的時候,巡夜的可正好是你。
” 葛布依舊看看這個瞧瞧那個,“嘿嘿”笑着打着圓場,四處給人遞煙。
王衛國見張傑不再言語,自己氣勢上占了上風,故意停頓一會兒,看到再沒人有異議時才說道:“既然這樣,我也不瞞着你們了。
不錯,葛布确實給了我五十斤糧票,我一人吃飽全家不餓的貨,要那麼多糧票幹嘛?除了五斤給了咱村的郭寡婦,我尋思着這事兒就是從她嘴裡傳出來的。
不過我王衛國今兒跟大家透個底,剩下的四十五斤糧票,我都給村支書了,多少能給村裡多淘換些糧食。
咱們村什麼情況還用我說麼?再說你們哪個不是自願來的?既然你們出發前就推我帶隊,我一定把你們帶到泰國去。
到時候有吃有喝有女人,咱們再也不用過苦日子!” “唐叔,這件事既然已經說到這個份上了,”王衛國咽了口吐沫,“那咱們就說開吧!要不然誰也不安生!那天我巡夜,然後唐叔你巡夜我睡不着,陪你熬到張傑巡夜,咱們倆交班的時候建軍還沒事。
再睡醒了張傑不在,建軍卻死了。
隔了好半天張傑才回來,說是方便去了。
咱們大家說說,這個事誰問題最大?” 張傑像受驚的兔子般跳了起來,眼睛瞪得滾圓,指着王衛國:“我早晨肚子疼,去解大手,回來……回來建軍就死了。
要說有問題的,指定是你們幾個!” 王衛國紅着眼,一步一步向張傑逼近:“張傑,你這是賊喊捉賊麼?誰不知道在村裡建軍從小就欺負你?借這個機會把他殺了,也不是不可能。
” 迫于王衛國的逼人的氣勢,張傑後退兩步,後背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