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會兒,我們已經沿着雪龍山北行了很長一段距離,回頭望去隻餘下白茫茫一片,風雪肆掠下,将來時的腳印瞬間掩蓋了。
衆人七手八腳的紮營,一行十三人,四頂帳篷,速度很快。
我們翻出固體燃料點燃,用一口自帶的小鐵鍋煮了些雪水,就着吃幹糧。
這幫倒鬥的素質不高,一邊兒咒罵着嚴寒的天氣,一邊兒東拉西扯,高談闊論。
我和豆腐識趣兒的不吭聲,啞巴沉默的坐在篝火邊緣,冰冷的臉部線條有一半都隐藏在黑暗中,漆黑的目光盯着手指尖的食物,極其有規律的慢慢咀嚼,神情都沒有變一下,與周圍嘈雜的氛圍顯得格格不入。
我下鬥這麼多次,還是第一次跟這麼吵的隊伍前進,聽着時不時傳來的粗鄙笑話以及亂噴的口水,我連吃東西的心情都沒有了,又冷又乏,隻想鑽入帳篷裡睡覺。
就在此時,啞巴停止了進食,冷冷的吐出一句話:“閉嘴。
要麼吃,要麼滾。
”這聲音不疾不徐,不算打,冷冷的聲調如同一枚消音彈,嘈雜的隊伍裡,聲音戛然而止。
一些人讪讪的摸了摸鼻子,識趣兒的閉嘴不言,默默吃東西,多餘的話也沒有了。
豆腐咂舌,在我耳邊耳語說:“真牛叉,我啥時候能混到這個地步?”
我低聲道:“你一輩子也不可能。
”我倆都是耳語,說話聲音很低,但我話語剛落,猛然瞧見啞巴犀利而冰冷的目光,猛地看向了我和豆腐,那目光仿佛洞悉一切,看穿了我們的僞裝一樣。
豆腐嘶了一聲,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了。
我和啞巴的目光在跳動的火光中交彙,隻覺得一陣巨大的壓力。
我看着他凝固不動的身形,在一刹那間,仿佛是在盯着一張照片:一張陳詞的照片。
很快,這張照片活了過來,啞巴似乎隻是在警告我和豆腐,不要竊竊私語,随即便收回視線。
直到進食完畢,隊伍才重新開始吵鬧起來。
在這種時候,啞巴是不會管的。
我們照樣輪流安排守夜,兩人一組,啞巴本人可以不參加,因為是領隊,有特權。
剩下的十二人,每兩人一組,大約一個半小時換一次,也就是說,我們有九小時的休息時間,從現在算起來,大約是早晨六點起床,加上收營和吃飯的時間,估摸着八點可以出發。
我和豆腐為一組,由于我倆是不怎麼出聲的悶葫蘆,看起來比較好欺負,因此守夜時間,被安排在了中段,這是最不爽的,因為睡一半就得被弄起來,守一個半小時才能繼續睡,不利于休息。
其實我覺得,在這雪山裡面,守不守夜是無所謂的,平日裡露宿守夜,主要是為了提防野獸,但現在是在雪山裡,又加之是二月底,在滇地氣候還比較冷,因此更是風雪肆掠,根本不會有什麼野獸出沒。
隻是啞巴這人雖然話不多,但卻十分謹慎,根本不給衆人這個偷懶的機會。
帳篷為三人一組,我、呂肅還有豆腐一個,衆人比較給呂肅面子,因此他和那個叫蒙蒙的姑娘守第一班,守完就能一覺睡到大天亮。
我和豆腐縮到帳篷裡,人在寒冷的環境中特别容易犯困,往暖和的睡袋裡一鑽,便睡了個昏天黑地,做了些光怪陸離的夢。
也不知多久,我們被一個人叫醒了,是那個會縮骨功的瘦小個子,代号好像叫‘黑泥鳅’,他肩頭猶自帶着白雪,臉上紅彤彤的,說話冒着寒氣,搖着我肩膀說:“嘿,該你們了。
”
豆腐揉了揉眼睛,頂着雞窩腦袋,迷迷糊糊從睡袋裡鑽出來,打着哈欠說:“好困,雪山裡有什麼好守的。
”
黑泥鳅隻是笑了笑,說:“這個你去問吳老闆,我睡了,你們趕緊起來。
”接着便離開了我們的帳篷,側頭一看,呂肅也早已經睡了,無聲無息的。
豆腐腦袋小雞啄米似的一點一點,睡眼朦胧,就差沒流口水。
我考慮到豆腐身體素質不行,需要好好休息,便說:“我一個人就行了,你繼續睡。
”
豆腐聞言來了精神,甩了甩腦袋,說:“那不行,有福同享有難同當。
”
我太了解豆腐了,說:“行了行了,别裝了啊,心裡高興的不得了吧,别跟我來這一套,睡你的覺。
”豆腐見被拆穿,嘿嘿一笑,說:“明晚我也給你放水。
”接着便縮回去睡大覺。
我穿上衣服,戴上沖鋒衣的帽子坐在了火堆旁。
雖然我們人多,攜帶的物資充足,但為防發生變故,因此能源上盡量節約。
火堆是固體燃料,因此燃燒的并不大,勉強能禦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