骨。
生前再厲害的人,死後都逃不過這個命運。
我細細打量着眼前的枯骨,一寸一寸,想象着這人活着時的模樣,整個人渾身虛軟、
也不知多久,有人在我肩上拍了一下,我回過頭,發現是黑子,他手裡拿着肉幹,擔憂的看着我,說:“陳大哥,你在這裡,已經待了好幾個小時了,吃點兒東西把。
”
這時,我才發現,外間不知何時已經下起了雨,我們走不了了,小雨等人在外間的山洞裡升起了篝火,又用一塊雨布将洞口灌入的風雨擋住,外間時不時會響起一陣雷鳴。
我隻覺得一身疲憊,接過他手裡的肉幹,默默的吃起來。
這時我發現,啞巴也一直坐在不遠處,目光冷冷的盯着地上的屍體。
或許,我在這裡跪了多久,他就坐了多久。
黑子不敢接近啞巴,因此沒有給他送吃的。
我起身,雙膝長時間保持一個姿勢,因而有些發抖,我走到啞巴旁邊坐下,将肉幹掰成兩半,遞了一半給他。
啞巴接過,慢慢咀嚼起來,目光卻依舊沒有離開那具枯骨。
如果這具枯骨帶給我的是痛苦,那麼它帶給啞巴的,或許就是迷茫。
直到此時,我徹底相信了,他不是陳詞。
就如同啞巴自己說的,他隻是想知道:我是誰。
然而現在,陳詞的屍骨就在我們眼前,之前的一些猜測,也徹底灰飛煙滅。
山洞裡寂靜無聲,隻有外間的小雨等人在說着什麼,咒罵着這該死的雨天,下雨,将意味着我們明天将趟着泥濘走路,而且雨天很容易出現意外,泥石流、滑坡、樹木忽然的倒塌,都會讓我們的行路危險增加。
伴随着雷子的咒罵聲,篝火的噼啪聲,我問啞巴:“你有沒有想起來,你和陳詞,究竟是什麼關系?”
啞巴默默嚼着肉幹,并沒有回答我的問題。
我正打算繼續問,忽然覺得啞巴有些不對勁,他一動不動,緩緩咀嚼着肉幹,但額頭上卻浮蓋着一層細密的汗珠。
我大驚,身上碰了他一下,猛然感覺到啞巴渾身的肌肉緊繃,那模樣,像是在承受什麼痛苦,不等我反應過來,他的手猛地一松,手裡的肉幹滾到地上,整個人忽然頭往後一仰,一直冰冷的目光眯了起來,仿佛極為痛苦。
我大駭,立刻扶住他,剛要開口,啞巴猛地捂住我的嘴,将将聲音壓的極低,道:“不要出聲。
”他目光示意了一下外間,我明白過來,他是不想讓外面的人知道他的狀況。
無奈之下,我隻能一聲不吭,看着啞巴痛苦的埋着頭,肌肉緊繃,渾身大汗。
他到底怎麼了?
難道啞巴有什麼隐疾?
這麼一折騰,我心中那股悲痛之情反而被壓了下去,一時間整個心思都在啞巴身上。
就在這時,外間的馮鬼手說:“他倆在裡面整什麼幺蛾子,還跪着呢?我去看看。
”緊接着,一陣腳步聲便朝我們靠近。
啞巴渾身大汗,猛地擡頭,死死的盯着葫蘆形的窄小入口,我這會兒也不知怎麼想的,大約潛意識裡将啞巴當成是自己的親人,因而立刻起身,向外間走去,将正要進來的馮鬼手擋住。
馮鬼手腳步一頓,道:“聽說你在裡面一直跪到現在?”
我道:“與你無關。
”馮鬼手聳了聳肩,說:“确實與我無關,姓吳的在裡面幹什麼?”
我道:“在盯着屍體發呆,你最好不要去打擾他。
”
馮鬼手點了點頭,不置可否,聲音壓的有些低,說:“那就是個不食人間煙火的怪胎,我沒興趣招惹他。
”說完轉身坐到了火堆旁。
我也跟着坐下,心裡卻想着啞巴剛才的情況,看樣子他是有什麼隐疾,以前怎麼沒發現?
一直到晚上,大雨才停了下來,遠處是不是會傳來一些轟隆的聲音,像是山體滑坡。
按照現在的路況,情況再樂觀,也得到明天中午才能上路,要稍微差一些,我們恐怕還得被困上一天。
看了看時間,衆人安排了守夜,便各自休息。
我見其餘人都睡下,便自己走到内間的山洞裡睡覺,啞巴似乎已經恢複了,背靠着山壁閉目養神。
我壓低聲音問道:“你剛才怎麼回事?”
啞巴道:“頭疼。
”
我心中一動,看了看旁邊的屍骨,道:“你是不是想起什麼了?”
啞巴眯了眯眼,順着我的目光看向那具枯骨,最後搖了搖頭,說:“什麼也沒有。
”我盯着他平靜的神情,隐約覺得不對勁,或許是心理作用,我感覺他在說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