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網山坡下,鋪繩小徑中。
一聲驚霹靂,千騎擁貔熊。
狡兔身難保,乖獐智亦窮。
狐狸該命盡,麋鹿喪當終。
山雉難飛脫,野雞怎避兇?他都要撿占山場擒猛獸,摧殘林木射飛蟲。
那些人出得城來,散步東郊,不多時,有二十裡向高田地,又隻見中軍營裡,有小小的一個将軍,頂着盔,貫着甲,果肚花,十八劄,手執青鋒寶劍,坐下黃骠馬,腰帶滿弦弓,真個是——
隐隐君王象,昂昂帝主容。
規模非小輩,行動顯真龍。
行者在空暗喜道:“不須說,那個就是皇帝的太子了。
等我戲他一戲。
”好大聖,按落雲頭,撞入軍中太子馬前,搖身一變,變作一個白兔兒,隻在太子馬前亂跑。
太子看見,正合歡心,拈起箭,拽滿弓,一箭正中了那兔兒。
原來是那大聖故意教他中了,卻眼乖手疾,一把接住那箭頭,把箭翎花落在前邊,丢開腳步跑了。
那太子見箭中了玉兔,兜開馬,獨自争先來趕。
不知馬行的快,行者如風;馬行的遲,行者慢走,隻在他面前不遠。
看他一程一程,将太子哄到寶林寺山門之下,行者現了本身,不見兔兒,隻見一枝箭插在門檻上。
徑撞進去,見唐僧道:“師父,來了,來了!”卻又一變,變做二寸長短的小和尚兒,鑽在紅匣之内。
卻說那太子趕到山門前,不見了白兔,隻見門檻上插住一枝雕翎箭。
太子大驚失色道:“怪哉,怪哉!分明我箭中了玉兔,玉兔怎麼不見,隻見箭在此間!想是年多日久,成了精魅也。
”拔了箭,擡頭看處,山門上有五個大字,寫着“敕建寶林寺”。
太子道:“我知之矣。
向年間曾記得我父王在金銮殿上差官赍些金帛與這和尚修理佛殿佛象,不期今日到此。
正是因過道院逢僧話,又得浮生半日閑,我且進去走走。
”
那太子跳下馬來,正要進去,隻見那保駕的官将與三千人馬趕上,簇簇擁擁,都入山門裡面。
慌得那本寺衆僧,都來叩頭拜接,接入正殿中間,參拜佛象。
卻才舉目觀瞻,又欲遊廊玩景,忽見正當中坐着一個和尚。
太子大怒道:“這個和尚無禮!我今半朝銮駕進山,雖無旨意知會,不當遠接,此時軍馬臨門,也該起身,怎麼還坐着不動?”教:“拿下來!”說聲“拿”字,兩邊校尉,一齊下手,把唐僧抓将下來,急理繩索便捆。
行者在匣裡默默的念咒,教道:“護法諸天、六丁六甲,我今設法降妖,這太子不能知識,将繩要捆我師父,汝等即早護持,若真捆了,汝等都該有罪!”那大聖暗中吩咐,誰敢不遵,卻将三藏護持定了。
有些人摸也摸不着他光頭,好似一壁牆擋住,難攏其身。
那太子道:“你是那方來的,使這般隐身法欺我!”三藏上前施禮道:“貧僧無隐身法,乃是東土唐僧,上雷音寺拜佛求經進寶的和尚。
”太子道:“你那東土雖是中原,其窮無比,有甚寶貝,你說來我聽。
”三藏道:“我身上穿的這袈裟,是第三樣寶貝。
還有第一等、第二等更好的物哩!”太子道:“你那衣服,半邊苫身,半邊露臂,能值多少物,敢稱寶貝!”三藏道:這袈裟雖不全體,有詩幾句,詩曰:
佛衣偏袒不須論,内隐真如脫世塵。
萬線千針成正果,九珠八寶合元神。
仙娥聖女恭修制,遺賜禅僧靜垢身。
見駕不迎猶自可,你的父冤未報枉為人!
太子聞言,心中大怒道:“這潑和尚胡說!你那半片衣,憑着你口能舌便,誇好誇強。
我的父冤從何未報,你說來我聽。
”三藏進前一步,合掌問道:“殿下,為人生在天地之間,能有幾恩?”太子道:“有四恩。
”三藏道:“那四恩?”太子道:“感天地蓋載之恩,日月照臨之恩,國王水土之恩,父母養育之恩。
”三藏笑曰:“殿下言之有失,人隻有天地蓋載,日月照臨,國王水土,那得個父母養育來?”太子怒道:“和尚是那遊手遊食削發逆君之徒!人不得父母養育,身從何來?”三藏道:“殿下,貧僧不知。
但隻這紅匣内有一件寶貝,叫做立帝貨,他上知五百年,中知五百年,下知五百年,共知一千五百年過去未來之事,便知無父母養育之恩,令貧僧在此久等多時矣。
”
太子聞說,教:“拿來我看。
”三藏扯開匣蓋兒,那行者跳将出來,呀的,兩邊亂走。
太子道:“這星星小人兒,能知甚事?”行者聞言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