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
鳳姐兒笑道:“好,好,好,好個三姑娘!我說他不錯。
隻可惜他命薄,沒托生在太太肚裡。
”平兒笑道:“奶奶也說糊塗話了。
他便不是太太養的,難道誰敢小看他,不與别的一樣看了?”鳳姐兒歎道:“你那裡知道,雖然庶出一樣,女兒卻比不得男人,将來攀親時,如今有一種輕狂人,先要打聽姑娘是正出庶出,多有為庶出不要的,殊不知别說庶出,便是我們的丫頭,比人家的小姐還強呢。
将來不知那個沒造化的挑庶正誤了事呢,也不知那個有造化的不挑庶正的得了去。
”說着,又向平兒笑到:“你知道,我這幾年生了多少省儉的法子,一家子也沒個不背地裡恨我的,我如今是騎上老虎了。
雖然看破些,無奈一時也難寬放;二則家裡出去的多,進來的少,凡百大小事仍是照着老祖宗手裡的規矩,卻一年進的産業又不及先時。
多省儉了,外人又笑話,老太太。
太太也受委屈,家下人也抱怨刻薄;若不趁早兒料理省儉之計,再幾年就都賠盡了。
”平兒道:“可不是這話!将來還有三四位姑娘,還有兩三個小爺,一位老太太,這幾件大事未完呢。
”鳳姐兒笑道:“我也慮到這裡,倒也夠了:寶玉和林妹妹他兩個一娶一嫁,可以使不着官中的錢,老太太自有梯己拿出來。
二姑娘是大老爺那邊的,也不算。
剩了三四個,滿破着每人花上一萬銀子。
環哥娶親有限,花上三千兩銀子,不拘那裡省一抿子也就夠了。
老太太事出來,一應都是全了的,不過零星雜項,便費也滿破三五千兩。
如今再儉省些,陸續也就夠了。
隻怕如今平空又生出一兩件事來,可就了不得了。
----咱們且别慮後事,你且吃了飯,快聽他商議什麼。
這正碰了我的機會,我正愁沒個膀臂。
雖有個寶玉,他又不是這裡頭的貨,縱收伏了他也不中用。
大奶奶是個佛爺,也不中用。
二姑娘更不中用,亦且不是這屋裡的人。
四姑娘小呢。
蘭小子更小。
環兒更是個燎毛的小凍貓子,隻等有熱竈火坑讓他鑽去罷。
真真一個娘肚子裡跑出這個天懸地隔的兩個人來,我想到這裡就不伏。
再者林丫頭和寶姑娘他兩個倒好,偏又都是親戚,又不好管咱家務事。
況且一個是美人燈兒,風吹吹就壞了;一個是拿定了主意,“不幹己事不張口,一問搖頭三不知’,也給十分去問他。
倒隻剩了三個姑娘一個,心裡嘴裡都也來的。
又是咱家的正人,太太又疼他,雖然面上淡淡的,皆因是趙姨娘那老東西鬧的,心裡卻是和寶玉一樣呢。
比不得環兒,實在令人難疼,要依我的性早攆出去了。
如今他既有這主意,正該和他協同,大家做個膀臂,我也不孤不獨了。
按正理,天理良心上論,咱們有他這個人幫着,咱們也省些心,于太太的事也有益。
若按私心藏奸上論,我也太行毒了,也該抽頭退步。
回頭看了看,再要窮追苦克,人恨極了,暗地裡笑裡藏刀,咱們兩個才四個眼睛,兩個心,一時不防,倒弄壞了。
趁着緊溜之中,他出頭一料理,衆人就把往日咱們的恨暫可解了。
還有一件,我雖知你極明白,恐怕你心裡挽不過來,如今囑咐你:他雖是姑娘家,心裡卻事事明白,不過是言語謹慎;他又比我知書識字,更利害一層了。
如今俗語‘擒賊必先擒王’,他如今要作法開端,一定是先拿我開端。
倘或他要駁我的事,你可别分辯,你隻越恭敬,越說駁的是才好。
千萬别想着怕我沒臉,和他一犟,就不好了。
”平兒不等說完,便笑道:“你太把人看糊塗了。
我才已經行在先,這會子又反囑咐我。
”鳳姐兒笑道:“我是恐怕你心裡眼裡隻有了我,一概沒有别人之故,不得不囑咐。
既已行在先,更比我明白了。
你又急了,滿口裡‘你’‘我’起來。
”平兒道:“偏說‘你’!你不依,這不是嘴巴子,再打一頓。
難道這臉上還沒嘗過的不成!”鳳姐兒笑道:“你這小蹄子,要掂多少過子罷。
看我病的這樣,還來怄我。
過來坐下,橫豎沒人來,咱們一處吃飯是正經。
”
說着,豐兒等三四個小丫頭進來放小炕桌。
鳳姐隻吃燕窩粥,兩碟子精緻小菜,每日分例菜已暫減去。
豐兒便将平兒的四樣分例菜端至桌上,與平兒盛了飯來。
平兒屈一膝于炕沿之上,半身猶立于炕下,陪着鳳姐兒吃了飯,伏侍漱盥。
漱畢,囑咐了豐兒些話,方往探春處來。
隻見院中寂靜,人已散去。
要知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