個小土番兒。
況且人人說我打聯垂好看,你想這話可妙?”寶玉聽了,喜出意外,忙笑道:“這卻很好。
我亦常見官員人等多有跟從外國獻俘之種,圖其不畏風霜,鞍馬便捷。
既這等,再起個番名,叫作“耶律雄奴”。
‘雄奴’二音,又與匈奴相通,都是犬戎名姓。
況且這兩種人自堯舜時便為中華之患,晉唐諸朝,深受其害。
幸得咱們有福,生在當今之世,大舜之正裔,聖虞之功德仁孝,赫赫格天,同天地日月億兆不朽,所以凡曆朝中跳梁猖獗之小醜,到了如今竟不用一幹一戈,皆天使其拱手俛頭緣遠來降。
我們正該作踐他們,為君父生色。
”芳官笑道:“既這樣着,你該去操習弓馬,學些武藝,挺身出去拿幾個反叛來,豈不進忠效力了。
何必借我們,你鼓唇搖舌的,自己開心作戲,卻說是稱功頌德呢。
”寶玉笑道:“所以你不明白。
如今四海賓服,八方甯靜,千載百載不用武備。
咱們雖一戲一笑,也該稱頌,方不負坐享升平了。
”芳官聽了有理,二人自為妥貼甚宜。
寶玉便叫他“耶律雄奴”。
究竟賈府二宅皆有先人當年所獲之囚賜為奴隸,隻不過令其飼養馬匹,皆不堪大用。
湘雲素習憨戲異常,他也最喜武扮的,每每自己束銮帶,穿折袖。
近見寶玉将芳官扮成男子,他便将葵官也扮了個小子。
那葵官本是常刮剔短發,好便于面上粉墨油彩,手腳又伶便,打扮了又省一層手。
李纨探春見了也愛,便将寶琴的荳官也就命他打扮了一個小童,頭上兩個丫髻,短襖紅鞋,隻差了塗臉,便俨是戲上的一個琴童。
湘雲将葵官改了,換作“大英”。
因他姓韋,便叫他作韋大英,方合自己的意思,暗有‘惟大英雄能本色’之語,何必塗朱抹粉,才是男子。
荳官身量年紀皆極小,又極鬼靈,故曰荳官。
園中人也喚他作“阿荳“的,也有喚作“炒豆子“的。
寶琴反說琴童書童等名太熟了,竟是荳字别緻,便換作“荳童”。
因飯後平兒還席,說紅香圃太熱,便在榆蔭堂中擺了幾席新酒佳肴。
可喜尤氏又帶了佩鳳偕鴛二妾過來遊頑。
這二妾亦是青年姣憨女子,不常過來的,今既入了這園,再遇見湘雲,香菱,芳蕊一幹女子,所謂“方以類聚,物以群分”二語不錯,隻見他們說笑不了,也不管尤氏在那裡,隻憑丫鬟們去伏侍,且同衆人的遊頑。
一時到了怡紅院,忽聽寶玉叫“耶律雄奴”,把佩鳳、偕鴛、香菱三個人笑在一處,問是什麼話,大家也學着叫這名字,又叫錯了音韻,或忘了字眼,甚至于叫出“野驢子”來,引的合園中人凡聽見無不笑倒。
寶玉又見人人取笑,恐作賤了他,忙又說:“海西福朗思牙,聞有金星玻璃寶石,他本國番語以金星玻璃名為‘溫都裡納’。
如今将你比作他,就改名喚叫‘溫都裡納’可好?”芳官聽了更喜,說:“就是這樣罷。
”因此又喚了這名。
衆人嫌拗口,仍翻漢名,就喚“玻璃”。
閑言少述,且說當下衆人都在榆蔭堂中以酒為名,大家頑笑,命女先兒擊鼓。
平兒采了一枝芍藥,大家約二十來人傳花為令,熱鬧了一回。
因人回說:“甄家有兩個女人送東西來了。
”探春和李纨尤氏三人出去議事廳相見,這裡衆人且出來散一散。
佩鳳偕鴛兩個去打秋千頑耍,寶玉便說:“你兩個上去,讓我送。
”慌的佩鳳說:“罷了,别替我們鬧亂子,倒是叫‘野驢子’來送送使得。
”寶玉忙笑說:“好姐姐們别頑了,沒的叫人跟着你們學着罵他。
”偕鴛又說:“笑軟了,怎麼打呢。
掉下來栽出你的黃子來。
”佩鳳便趕着他打。
正頑笑不絕,忽見東府中幾個人慌慌張張跑來說:“老爺賓天了。
”衆人聽了,唬了一大跳,忙都說:“好好的并無疾病,怎麼就沒了?”家下人說:“老爺天天修煉,定是功行圓滿,升仙去了。
”尤氏一聞此言,又見賈珍父子并賈琏等皆不在家,一時竟沒個着己的男子來,未免忙了。
隻得忙卸了妝飾,命人先到玄真觀将所有的道士都鎖了起來,等大爺來家審問。
一面忙忙坐車帶了賴升一幹家人媳婦出城。
又請太醫看視到底系何病。
大夫們見人已死,何處診脈來,素知賈敬導氣之術總屬虛誕,更至參星禮鬥,守庚申,服靈砂,妄作虛為,過于勞神費力,反因此傷了性命的。
如今雖死,肚中堅硬似鐵,面皮嘴唇燒的紫绛皺裂。
便向媳婦回說:“系玄教中吞金服砂,燒脹而殁。
”衆道士慌的回說:“原是老爺秘法新制的丹砂吃壞事,小道們也曾勸說‘功行未到且服不得’,不承望老爺于今夜守庚申時悄悄的服了下去,便升仙了。
這恐是虔心得道,已出苦海,脫去皮囊,自了去也。
”尤氏也不聽,隻命鎖着,等賈珍來發放,且命人去飛馬報信。
一面看視這裡窄狹,不能停放,橫豎也不能進城的,忙裝裹好了,用軟轎擡至鐵檻寺來停放,掐指算來,至早也得半月的工夫,賈珍方能來到。
目今天氣炎熱,實不得相待,遂自行主持,命天文生擇了日期入殓。
壽木已系早年備下寄在此廟的,甚是便宜。
三日後便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