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了你們隻有歡喜的。
你們一心一計和和氣氣的,省得我是你們眼裡的刺似的。
隻有一件,你們知好歹隻疼我那孩子就是了。
”平兒聽說這話,越發哭的淚人似的。
鳳姐笑道:“别扯你娘的臊了,那裡就死了呢。
哭的那麼痛!我不死還叫你哭死了呢。
”平兒聽說,連忙止住哭,道:“奶奶說得這麼傷心。
”一面說,一面又捶,半日不言語,鳳姐又朦胧睡去。
平兒方下炕來要去,隻聽外面腳步響。
誰知賈琏去遲了,那裘世安已經上朝去了,不遇而回,心中正沒好氣,進來就問平兒道:“那些人還沒起來呢麼?”平兒回說:“沒有呢。
”賈琏一路摔簾子進來,冷笑道:“好,好,這會子還都不起來,安心打擂台打撒手兒!”一疊聲又要吃茶。
平兒忙倒了一碗茶來。
原來那些丫頭老婆見賈琏出了門又複睡了,不打諒這會子回來,原不曾預備。
平兒便把溫過的拿了來。
賈琏生氣,舉起碗來,嘩啷一聲摔了個粉碎。
鳳姐驚醒,唬了一身冷汗,嗳喲一聲,睜開眼,隻見賈琏氣狠狠的坐在旁邊,平兒彎着腰拾碗片子呢。
鳳姐道:“你怎麼就回來了?”問了一聲,半日不答應,隻得又問一聲。
賈琏嚷道:“你不要我回來,叫我死在外頭罷!”鳳姐笑道:“這又是何苦來呢!常時我見你不像今兒回來的快,問你一聲,也沒什麼生氣的。
”賈琏又嚷道:“又沒遇見,怎麼不快回來呢!”鳳姐笑道:“沒有遇見,少不得奈煩些,明兒再去早些兒,自然遇見了。
”賈琏嚷道:“我可不吃着自己的飯替人家趕獐子呢。
我這裡一大堆的事沒個動秤兒的,沒來由為人家的事,瞎鬧了這些日子,當什麼呢!正經那有事的人還在家裡受用,死活不知,還聽見說要鑼鼓喧天的擺酒唱戲做生日呢。
我可瞎跑他娘的腿子!”一面說,一面往地下啐了一口,又罵平兒。
鳳姐聽了,氣的幹咽,要和他分證,想了一想,又忍住了,勉強陪笑道:“何苦來生這麼大氣,大清早起和我叫喊什麼。
誰叫你應了人家的事?你既應了,就得耐煩些,少不得替人家辦辦。
也沒見這個人自己有為難的事還有心腸唱戲擺酒的鬧!”賈琏道:“你可說麼,你明兒倒也問問他!”鳳姐詫異道:“問誰?”賈琏道:“問誰!問你哥哥。
”鳳姐道:“是他嗎?”賈琏道:“可不是他,還有誰呢!”鳳姐忙問道:“他又有什麼事叫你替他跑?”賈琏道:“你還在壇子裡呢。
”鳳姐道:“真真這就奇了,我連一個字兒也不知道。
”賈琏道:“你怎麼能知道呢,這個事連太太和姨太太還不知道呢。
頭一件怕太太和姨太太不放心,二則你身上又常嚷不好,所以我在外頭壓住了,不叫裡頭知道的。
說起來真真可人惱!你今兒不問我,我也不便告訴你。
你打諒你哥哥行事像個人呢,你知道外頭人都叫他什麼?”鳳姐道:“叫他什麼?”賈琏道:“叫他什麼,叫他‘忘仁’!”鳳姐撲哧的一笑:“他可不叫王仁叫什麼呢。
”賈琏道:“你打諒那個王仁嗎,是忘了仁義禮智信的那個‘忘仁’哪!”鳳姐道:“這是什麼人這麼刻薄嘴兒遭塌人。
”賈琏道:“不是遭塌他嗎,今兒索性告訴你,你也不知道知道你那哥哥的好處,到底知道他給他二叔做生日啊!”鳳姐想了一想道:“嗳喲,可是呵,我還忘了問你,二叔不是冬天的生日嗎?我記得年年都是寶玉去。
前者老爺升了,二叔那邊送過戲來,我還偷偷兒的說,二叔為人是最啬刻的,比不得大舅太爺。
他們各自家裡還烏眼雞似的。
不麼,昨兒大舅太爺沒了,你瞧他是個兄弟,他還出了個頭兒攬了個事兒嗎!所以那一天說,趕他的生日咱們還他一班子戲,省了親戚跟前落虧欠。
如今這麼早就做生日,也不知道是什麼意思。
”賈琏道:“你還作夢呢。
他一到京,接着舅太爺的首尾就開了一個吊,他怕咱們知道攔他,所以沒告訴咱們,弄了好幾千銀子。
後來二舅嗔着他,說他不該一網打盡。
他吃不住了,變了個法子就指着你們二叔的生日撒了個網,想着再弄幾個錢好打點二舅太爺不生氣,也不管親戚朋友冬天夏天的,人家知道不知道,這麼丢臉!你知道我起早為什麼?這如今因海疆的事情禦史參了一本,說是大舅太爺的虧空,本員已故,應着落其弟王子勝,侄王仁賠補。
爺兒兩個急了,找了我給他們托人情。
我見他們吓的那麼個樣兒,再者又關系太太和你,我才應了。
想着找找總理内庭都檢點老裘替辦辦,或者前任後任挪移挪移。
偏又去晚了,他進裡頭去了,我白起來跑了一趟。
他們家裡還那裡定戲擺酒呢。
你說說,叫人生氣不生氣!”
鳳姐聽了,才知王仁所行如此。
但他素性要強護短,聽賈琏如此說,便道:“憑他怎麼樣,到底是你的親大舅兒。
再者,這件事死的大太爺活的二叔都感激你。
罷了,沒什麼說的,我們家的事,少不得我低三下四的求你了,省的帶累别人受氣,背地裡罵我。
”說着,眼淚早流下來,掀開被窩一面坐起來,一面挽頭發,一面披衣裳。
賈琏道:“你倒不用這麼着,是你哥哥不是人,我并沒說你呀。
況且我出去了,你身上又不好,我都起來了,他們還睡覺。
咱們老輩子有這個規矩麼!你如今作好好先生不管事了。
我說了一句你就起來,明兒我要嫌這些人,難道你都替了他們麼。
好沒意思啊!”鳳姐聽了這些話,才把淚止住了,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