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蓮在家怎的養小厮一節。
這西門慶不聽萬事皆休,聽了怒從心上起,惡向膽邊生。
走到前邊坐下,一片聲叫琴童兒。
早有人報與潘金蓮。
金蓮慌了手腳,使春梅忙叫小厮到房中,囑咐千萬不要說出來,把頭上簪子都拿過來收了。
着了慌,就忘解了香囊葫蘆下來。
被西門慶叫到前廳跪下,吩咐三四個小厮,選大闆子伺候。
西門慶道:“賊奴才,你知罪麼?”
那琴童半日不敢言語。
西門慶令左右:“撥下他簪子來,我瞧!”
見沒了簪子,因問:“你戴的金裹頭銀簪子,往那裡去了?”
琴童道:“小的并沒甚銀簪子。
”
西門慶道:“奴才還搗鬼!與我旋剝了衣服,拿闆子打!”
當下兩三個小厮扶侍一個,剝去他衣服,扯了褲子。
見他身底下穿着玉色絹縼兒,縼兒帶上露出錦香囊葫蘆兒。
西門慶一眼看見,便叫:“拿上來我瞧!”
認的是潘金蓮裙邊帶的物件,不覺心中大怒,就問他:“此物從那裡得來?你實說是誰與你的?”
唬的小厮半日開口不得,說道:“這是小的某日打掃花園,在花園内拾的。
并不曾有人與我。
”
西門慶越怒,切齒喝令:“與我捆起來着實打!”
當下把琴童繃子繃着,打了三十大棍,打得皮開肉綻,鮮血順腿淋漓。
又叫來保:“把奴才兩個鬓毛與我挦了!趕将出去,再不許進門!”
那琴童磕了頭,哭哭啼啼出門去了。
潘金蓮在房中聽見,如提冷水盆内一般。
不一時,西門慶進房來,吓的戰戰兢兢,渾身無了脈息,小心在旁扶侍接衣服,被西門慶兜臉一個耳刮子,把婦人打了一交。
吩咐春梅:“把前後角門頂了,不放一個人進來!”
拿張小椅兒,坐在院内花架兒底下,取了一根馬鞭子,拿在手裡,喝令:“淫婦,脫了衣裳跪着!”
那婦人自知理虧,不敢不跪,真個脫去了上下衣服,跪在面前,低垂粉面,不敢出一聲兒。
西門慶便問:“賊淫婦,你休推夢裡睡裡,奴才我已審問明白,他一一都供出來了。
你實說,我不在家,你與他偷了幾遭?”
婦人便哭道:“天那,天那!可不冤屈殺了我罷了!自從你不在家半個來月,奴白日裡隻和孟三兒一處做針指,到晚夕早關了房門就睡了。
沒勾當,不敢出這角門邊兒來。
你不信,隻問春梅便了。
有甚和鹽和醋,他有個不知道的?”
因叫春梅:“姐姐你過來,親對你爹說。
”
西門慶罵道:“賊淫婦!有人說你把頭上金裹頭簪子兩三根都偷與了小厮,你如何不認?”
婦人道:“就屈殺了奴罷了!是那個不逢好死的嚼舌根的淫婦,嚼他那旺跳身子。
見你常時進奴這屋裡來歇,無非都氣不憤,拿這有天沒日頭的事壓枉奴。
就是你與的簪子,都有數兒,一五一十都在,你查不是!我平白想起甚麼來與那奴才?好成材的奴才,也不枉說的,恁一個尿不出來的毛奴才,平空把我篡一篇舌頭!”
西門慶道:“簪子有沒罷了。
”
因向袖中取出那香囊來,說道:“這個是你的物件兒,如何打小厮身底下捏出來?你還口強甚麼?”
說着紛紛的惱了,向他白馥馥香肌上,飕的一馬鞭子來,打的婦人疼痛難忍,眼噙粉淚,沒口子叫道:“好爹爹,你饒了奴罷!你容奴說便說,不容奴說,你就打死了奴,也隻臭爛了這塊地。
這個香囊葫蘆兒,你不在家,奴那日同孟三姐在花園裡做生活,因從木香棚下過,帶兒系不牢,就抓落在地,我那裡沒尋,誰知這奴才拾了。
奴并不曾與他。
”
隻這一句,就合着琴童供稱一樣的話,又見婦人脫的光赤條條,花朵兒般身子,嬌啼嫩語,跪在地下,那怒氣早已鑽入爪窪國去了,把心已回動了八九分,因叫過春梅,摟在懷中,問他:“淫婦果然與小厮有首尾沒有?你說饒了淫婦,我就饒了罷。
”
那春梅撒嬌撒癡,坐在西門慶懷裡,說道:“這個,爹你好沒的說!我和娘成日唇不離腮,娘肯與那奴才?這個都是人氣不憤俺娘兒們,做作出這樣事來。
爹,你也要個主張,好把醜名兒頂在頭上,傳出外邊去好聽?”
幾句把西門慶說的一聲兒沒言語,丢了馬鞭子,一面叫金蓮起來,穿上衣服,吩咐秋菊看菜兒,放桌兒吃酒。
這婦人滿斟了一杯酒,雙手遞上去,跪在地下,等他鐘兒。
西門慶吩咐道:“我今日饒了你。
我若但凡不在家,要你洗心改正,早關了門戶,不許你胡思亂想。
我若知道,并不饒你!”
婦人道:“你吩咐,奴知道了。
”
又與西門慶磕了四個頭,方才安坐兒,在旁陪坐飲酒。
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