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一處同吃了茶。
李桂姐、吳銀兒便向董嬌兒四個說:“你每來花園裡走走。
”
董嬌兒道:“等我每到後邊走走就來。
”
李桂姐和吳銀兒就跟着潘金蓮、孟玉樓,出儀門往花園中來。
因有人在大卷棚内,就不曾過那邊去。
隻在這邊看了回花草,就往李瓶兒房裡看官哥兒。
官兒心中又有些不自在,睡夢中驚哭,吃不下奶去。
李瓶兒在屋裡守着不出來。
看見李桂姐、吳銀兒和孟王樓、潘金蓮進來,連忙讓坐。
桂姐問道:“哥兒睡哩?”
李瓶兒道:“他哭了這一日,才睡下了。
”
玉樓道:“大娘說,請劉婆子來看他看,你怎的不使小厮請去?”
李瓶兒道:“今日他爹好日子,明日請他去罷。
”
正說話中間,隻見四個唱的和西門大姐、小玉走來。
大姐道:“原來你每都在這裡,卻教俺花園内尋你。
”
玉樓道:“花園内有人,咱們不好去的,瞧了瞧兒就來了。
”
李桂姐問洪四兒:“你每四個在後邊做甚麼,這半日才來?”
洪四兒道:“俺每在後邊四娘房裡吃茶來。
”
潘金蓮聽了,望着玉樓、李瓶兒笑,問洪四兒:“誰對你說是四娘來?”
董嬌兒道:“他留俺每在房裡吃茶,他每問來:‘還不曾與你老人家磕頭,不知娘是幾娘?’他便說:‘我是你四娘哩。
’”金蓮道:“沒廉恥的小婦奴才,别人稱你便好,誰家自己稱是四娘來。
這一家大小,誰興你、誰數你、誰叫你是四娘?漢子在屋裡睡了一夜兒,得了些顔色兒,就開起染房來了。
若不是大娘房裡有他大妗子,他二娘房裡有桂姐,你房裡有楊姑奶奶,李大姐有銀姐在這裡,我那屋裡有他潘姥姥,且輪不到往你那屋裡去哩!”
玉樓道:“你還沒曾見哩──今日早晨起來,打發他爹往前邊去了,在院子裡呼張喚李的,便那等花哨起來。
”
金蓮道:“常言道:奴才不可逞,小孩兒不宜哄。
”
又問小玉:“我聽見你爹對你奶奶說,要替他尋丫頭。
說你爹昨日在他屋裡,見他隻顧收拾不了,因問他。
那小淫婦就趁勢兒對你爹說:‘我終日不得個閑收拾屋裡,隻好晚夕來這屋裡睡罷了。
’你爹說:‘不打緊,到明日對你娘說,尋一個丫頭與你使便了。
’──真個有此話?”
小玉道:“我不曉的,敢是玉箫聽見來?”
金蓮向桂姐道:“你爹不是俺各房裡有人,等閑不往他後邊去。
莫不俺每背地說他,本等他嘴頭子不達時務,慣傷犯人,俺每急切不和他說話。
”
正說着,繡春拿了茶上來。
正吃間,忽聽前邊鼓樂響動,荊都監衆人都到齊了,遞酒上座,玳安兒來叫四個唱的,就往前邊去了。
那日,喬大戶沒來。
先是雜耍百戲,吹打彈唱。
隊舞才罷,做了個笑樂院本。
割切上來,獻頭一道湯飯。
隻見任醫官到了,冠帶着進來。
西門慶迎接至廳上叙禮。
任醫官令左右,氈包内取出一方壽帕、二星白金來,與西門慶拜壽。
說道:“昨日韓明川說,才知老先生華誕。
恕學生來遲!”
西門慶道:“豈敢動勞車駕,又兼謝盛儀。
外日多謝妙藥。
”
彼此拜畢,任醫官還要把盞,西門慶辭道:“不消了。
”
一面脫了大衣,與衆人見過,就安在左首第四席,與吳大舅相近而坐。
獻上湯飯并手下攢盒,任醫官謝了,令仆從領下去。
四個唱的彈着樂器,在旁唱了一套壽詞。
西門慶令上席分頭遞酒。
下邊樂工呈上揭帖,劉、薛二内相揀了韓湘子度陳半街《升仙會》雜劇。
才唱得一折,隻見喝道之聲漸近。
平安進來禀道:“守備府周爺來了。
”
西門慶慌忙迎接。
未曾相見,就先請寬盛服。
周守備道:“我來要與四泉把一盞。
”
薛内相說道:“周大人不消把盞,隻見禮兒罷。
”
于是二人交拜畢,才與衆人作揖,左首第三席安下鐘箸。
下邊就是湯飯割切上來,又是馬上人兩盤點心、兩盤熟肉、兩瓶酒。
周守備謝了,令左右領下去,然後坐下。
一面觥籌交錯,歌舞吹彈,花攢錦簇飲酒。
正是:舞低楊柳樓頭月,歌罷桃花扇底風。
吃至日暮,先是任醫官隔門去的早。
西門慶送出來,任醫官因問:“老夫人貴恙覺好了?”
西門慶道:“拙室服了良劑,已覺好些。
這兩日不知怎的,又有些不自在。
明日還望老先生過來看看。
”
說畢,任醫官作辭上馬而去。
落後又是倪秀才、溫秀才起身。
西門慶再三款留不住,送出大門,說道:“容日奉拜請教。
寒家就在對門收拾一所書院,與老先生居住。
連寶眷都搬來,一處方便。
學生每月奉上束修,以備菽水之需。
”
溫秀才道:“多承厚愛,感激不盡。
”
倪秀才道:“此是老先生崇尚斯文之雅意矣。
”
打發二秀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