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使小厮叫将贲四來,替他兌兌多少分兩,就同他往經鋪裡講定個數兒來,每一部經多少銀子,到幾時有,才好。
你教薛師父去,他獨自一個,怎弄的來?”
月娘道:“你也說的是。
”
一面使來安兒叫了贲四來,向月娘衆人作了揖,把那一對銀獅子上天平兌了,重四十一兩五錢。
月娘吩咐,同薛師父往經鋪印造經數去了。
潘金蓮随即叫孟玉樓:“咱送送兩位師父去,就前邊看看大姐,他在屋裡做鞋哩。
”
兩個攜着手兒往前邊來。
贲四同薛姑子、王姑子去了。
金蓮與玉樓走出大廳東廂房門首,見大姐正在檐下納鞋,金蓮拿起來看,卻是沙綠潞綢鞋面。
玉樓道:“大姐,你不要這紅鎖線子,爽利着藍頭線兒,好不老作些!你明日還要大紅提跟子?”
大姐道:“我有一雙是大紅提跟子的。
這個,我心裡要藍提跟子,所以使大紅線鎖口。
”
金蓮瞧了一回,三個都在廳台基上坐的。
玉樓問大姐:“你女婿在屋裡不在?”
大姐道:“他不知那裡吃了兩盅酒,在屋裡睡哩。
”
孟玉樓便向金蓮道:“剛才若不是我在旁邊說着,李大姐恁哈帳行貨,就要把銀子交姑子拿了印經去。
經也印不成,沒腳蟹行貨子藏在那大人家,你那裡尋他去?早是我說,叫将贲四來,同他去了。
”
金蓮道:“恁有錢的姐姐,不賺他些兒是傻子,隻象牛身上拔一根毛兒。
你孩兒若沒命,休說舍經,随你把萬裡江山舍了也成不的。
如今這屋裡,隻許人放火,不許俺每點燈。
──大姐聽着,也不是别人。
偏染的白兒不上色,偏他會那等輕狂使勢,大清早晨,刁蹬着漢子請太醫看。
他亂他的,俺每又不管。
每常在人前會那等撇清兒說話:‘我心裡不耐煩,他爹要便進我屋裡推看孩子,雌着和我睡,誰耐煩!教我就撺掇往别人屋裡去了。
俺每自恁好罷了,背地還嚼說俺們。
’那大姐姐偏聽他一面詞兒。
不是俺每争這個事,怎麼昨日漢子不進你屋裡去,你使丫頭在角門子首叫進屋裡?推看孩子,你便吃藥,一徑把漢子作成和吳銀兒睡了一夜,一迳顯你那乖覺,叫漢子喜歡你,那大姐姐就沒的話說了。
昨日晚夕,人進屋裡[足麗]了一腳狗屎,打丫頭趕狗,也嗔起來,使丫頭過來說,唬了他孩子了。
俺娘那老貨,又不知道,走來勸甚麼的驢扭棍傷了紫荊樹。
我惱他那等輕聲浪氣,叫我墩了他兩句,他今日使性子家去了。
──去了罷!教我說,他家有你這樣窮親戚也不多,沒你也不少。
”
玉樓笑道:“你這個沒訓教的子孫,你一個親娘母兒,你這等讧他!”
金蓮道:“不是這等說。
──惱人的腸子,單管黃貓黑尾,外合裡應,隻替人說話。
吃人家碗半,被人家使喚。
得不的人家一個甜頭兒,千也說好,萬也說好。
──想着迎頭兒養了這個孩子,把漢子調唆的生根也似的,把他便扶的正正兒的,把人恨不的[足麗]到泥裡頭還[足麗]。
今日恁的天也有眼,你的孩兒也生出病來了。
”
正說着,隻見贲四往經鋪裡交回銀子,來回月娘話,看見玉樓、金蓮和大姐都在廳台基上坐的,隻顧在儀門外立着,不敢進來。
來安走來說道:“娘每閃閃兒,贲四來了。
”
金蓮道:“怪囚根子,你叫他進去,不是才乍見他來?”
來安兒說了,贲四低着頭,一直後邊見月娘、李瓶兒,說道:“銀子四十一兩五錢,眼同兩個師父交付與翟經兒家收了。
講定印造绫殼《陀羅》五百部,每部五分;絹殼經一千部,每部三分。
共該五十五兩銀子。
除收過四十一兩五錢,還找與他十三兩五錢。
準在十四日早擡經來。
”
李瓶兒連忙向房裡取出一個銀香球來,叫贲四上天平兌了,十五兩。
李瓶兒道:“你拿了去,除找與他,别的你收着,換下些錢,到十五日廟上舍經,與你們做盤纏就是了,省的又來問我要。
”
贲四于是拿了香球出來,李瓶兒道:“四哥,多累你。
”
贲四躬着身說道:“小人不敢。
”
走到前邊,金蓮、玉樓又叫住問他:“銀子交付與經鋪了?”
贲四道:“已交付明白。
共一千五百部經,共該五十五兩銀子,除收過四十一兩五錢,剛才六娘又與了這件銀香球。
”
玉樓、金蓮瞧了瞧,沒言語,贲四便回家去了。
玉樓向金蓮說道:“李大姐象這等都枉費了錢。
他若是你的兒女,就是榔頭也樁不死;他若不是你兒女,莫說舍經造像,随你怎的也留不住他。
信着姑子,甚麼繭兒幹不出來!”
兩個說了一回,都立起來。
金蓮道:“咱每往前邊大門首走走去。
”
因問大姐:“你去不去?”
大姐道:“我不去。
”
潘金蓮便拉着玉樓手兒,兩個同來到大門裡首站立。
因問平安兒:“對門房子都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