計了。
”
應伯爵道:“我倒好笑,你兩個原來是販毴的夥計。
”
溫秀才道:“南老好不近人情。
自古同聲相應,同氣相求。
本乎天者親上,本乎地者親下。
同他做夥計亦是理之當然。
”
愛月兒道:“應花子,你與鄭春他們都是夥計,當差供唱都在一處。
”
伯爵道:“傻孩子,我是老王八!那咱和你媽相交,你還在肚子裡!”
說笑中間,妓女又上來唱了一套“半萬賊兵”西門慶叫上唱莺莺的韓家女兒近前,問:“你是韓家誰的女兒?”
愛香兒說:“爹,你不認的?他是韓金钏侄女兒,小名消愁兒,今年才十三歲。
”
西門慶道:“這孩子到明日成個好婦人兒。
舉止伶俐,又唱的好。
”
因令他上席遞酒。
黃四下湯下飯,極盡殷勤。
不一時,吳銀兒來到。
頭上戴着白绉紗鬏髻、珠子箍兒、翠雲钿兒,周圍撇一溜小簪兒。
上穿白绫對衿襖兒,妝花眉子,下着紗綠潞綢裙,羊皮金滾邊。
腳上墨青素緞鞋兒。
笑嘻嘻進門,向西門慶磕了頭,後與溫秀才等各位都道了萬福。
伯爵道:“我倒好笑,來到就教我惹氣。
俺每是後娘養的?隻認的你爹,與他磕頭,望着俺每隻一拜。
原來你這麗春院小娘兒這等欺客!我若有五棍兒衙門,定不饒你。
”
愛月兒叫:“應花子,好沒羞的孩兒。
你行頭不怎麼,光一味好撇。
”
一面安座兒,讓銀姐就在西門慶桌邊坐下。
西門慶見他戴着白鬏髻,問:“你戴的誰人孝?”
吳銀兒道:“爹故意又問個兒,與娘戴孝一向了。
”
西門慶一聞與李瓶兒戴孝,不覺滿心歡喜,與他側席而坐,兩個說話。
須臾湯飯上來,愛月兒下來與他遞酒。
吳銀兒下席說:“我還沒見鄭媽哩。
”
一面走到鸨子房内見了禮,出來,鸨子叫:“月姐,讓銀姐坐。
隻怕冷,教丫頭燒個火籠來,與銀姐烤手兒。
”
随即添換熱菜上來,吳銀兒在旁隻吃了半個點心,喝了兩口湯。
放下箸兒,和西門慶攀話道:“娘前日斷七念經來?”
西門慶道:“五七多謝你每茶。
”
吳銀兒道:“那日俺每送了些粗茶,倒教爹把人情回了,又多謝重禮,教媽惶恐的要不的。
昨日娘斷七,我會下月姐和桂姐,也要送茶來,又不知宅内念經不念。
”
西門慶道:“斷七那日,胡亂請了幾位女僧,在家拜了拜忏。
親眷一個都沒請,恐怕費煩。
”
飲酒說話之間,吳銀兒又問:“家中大娘衆娘每都好?”
西門慶道:“都好。
”
吳銀兒道:“爹乍沒了娘,到房裡孤孤兒的,心中也想麼?”
西門慶道:“想是不消說。
前日在書房中,白日夢見他,哭的我要不的。
”
吳銀兒道:“熱突突沒了,可知想哩!”
伯爵道:“你每說的知情話,把俺每隻顧旱着,不說來遞鐘酒,也唱個兒與俺聽。
俺每起身去罷!”
慌的李三、黃四連忙撺掇他姐兒兩個上來遞酒。
安下樂器,吳銀兒也上來。
三個粉頭一般兒坐在席上,[足麗]着火盆,合着聲兒唱了套《中呂·粉蝶兒》“三弄梅花”端的有裂石流雲之響。
唱畢,西門慶向伯爵說:“你索落他姐兒三個唱,你也下來酬他一杯兒。
”
伯爵道:“不打緊,死不了人。
等我打發他:仰靠着,直舒着,側卧着,金雞獨立,随我受用;又一件,野馬踩場,野狐抽絲,猿猴獻果,黃狗溺尿,仙人指路,──哥,随他揀着要。
”
愛香道:“我不好罵出來的,汗邪了你這賊花子,胡說亂道的。
”
應伯爵用酒碟安三個鐘兒,說:“我兒,你每在我手裡吃兩鐘。
不吃,望身上隻一潑。
”
愛香道:“我今日忌酒。
”
愛月兒道:“你跪着月姨,教我打個嘴巴兒,我才吃。
”
伯爵道:“銀姐,你怎的說?”
吳銀兒道:“二爹,我今日心裡不自在,吃半盞兒罷。
”
愛月兒道:“花子,你不跪,我一百年也不吃。
”
黃四道:“二叔,你不跪,顯的不是趣人。
也罷,跪着不打罷。
”
愛月兒道:“跪了也不打多,隻教我打兩個嘴巴兒罷。
”
伯爵道:“溫老先兒,你看着,怪小淫婦兒隻顧趕盡殺絕。
”
于是奈何不過,真個直撅兒跪在地下。
那愛月兒輕揎彩袖,款露春纖,罵道:“賊花子,再可敢無禮傷犯月姨了?──高聲兒答應。
你不答應,我也不吃。
”
伯爵無法可處,隻得應聲道:“再不敢傷犯月姨了。
”
這愛月兒方連打了兩個嘴巴,方才吃那鐘酒。
伯爵起來道:“好個沒仁義的小淫婦兒,你也剩一口兒我吃。
把一鐘酒都吃的淨淨兒的。
”
愛月兒道:“你跪下,等我賞你一鐘吃。
”
于是滿滿斟上一杯,笑望伯爵口裡隻一灌。
伯爵道,“怪小淫婦兒,使促狹灌撒了我一身。
我老實說,隻這件衣服,新穿了才頭一日兒,就污濁了我的。
我問你家漢子要。
”
笑了一回,各歸席上坐定。
看看天晚,掌燭上來。
西門慶吩咐取個骰盆來。
先讓溫秀才,秀才道:“豈有此理!還從老先生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