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曰:雙雙蛱蝶繞花溪,半是山南半水西。
故園有情風月亂,美人多怨雨雲迷。
頻開檀口言如織,溫托香腮醉如泥。
莫道佳人太命薄,一莺啼罷一莺啼。
話說月娘聽宣畢《黃氏寶卷》各房宿歇不題。
單表潘金蓮在角門邊,撞見西門慶,相攜到房中。
見西門慶隻顧坐在床上,因問:“你怎的不脫衣裳?”
那西門慶摟定婦人,笑嘻嘻說道:“我特來對你說聲,我要過那邊歇一夜兒去。
你拿那淫器包兒來與我。
”
婦人罵道:“賊牢,你在老娘手裡使巧兒,拿這面子話兒來哄我!我剛才不在角門首站着,你過去的不耐煩了,又肯來問我?這是你早辰和那歪剌骨商定了腔兒,嗔道頭裡使他來送皮襖兒,又與我磕了頭。
小賊歪剌骨,把我當甚麼人兒?在我手内弄剌子。
我還是李瓶兒時,教你活埋我!雀兒不在那窩兒裡,我不醋了!”
西門慶笑道:“那裡有此勾當,他不來與你磕個頭兒,你又說他的不是。
”
婦人沉吟良久,說道:“我放你去便去,不許你拿了這包子去,與那歪剌骨弄答的龌龌龊龊的,到明日還要來和我睡,好幹淨兒。
”
西門慶道:“我使慣了,你不與我卻怎樣的!”
纏了半日,婦人把銀托子掠與他,說道:“你要,拿了這個行貨子去。
”
西門慶道:“與我這個也罷。
”
一面接的袖了,趔趄着腳兒就往外走。
婦人道:“你過來,我問你,莫非你與他一鋪兒長遠睡?惹得那兩個丫頭也羞恥。
無故隻是睡那一回兒,還放他另睡去。
”
西門慶道:“誰和他長遠睡?”
說畢就走。
婦人又叫回來,說道:“你過來,我分付你,慌怎的?”
西門慶道:“又說甚麼?”
婦人道:“我許你和他睡便睡,不許你和他說甚閑話,教他在俺們跟前欺心大膽的。
我到明日打聽出來,你就休要進我這屋裡來,我就把你下截咬下來。
”
西門慶道:“怪小淫婦兒,瑣碎死了。
”
一直走過那邊去了。
春梅便向婦人道:“由他去,你管他怎的?婆婆口絮,媳婦耳頑,倒沒的教人與你為冤結仇,誤了咱娘兒兩個下棋。
”
一面叫秋菊關上角門,放卓兒擺下棋子。
兩個下棋不題。
且說西門慶走過李瓶兒房内,掀開簾子。
如意兒正與迎春、繡春炕上吃飯,見了西門慶,慌的跳起身來。
西門慶道:“你們吃飯。
”
于是走出明間李瓶兒影跟前一張交椅上坐下。
不一時,如意兒笑嘻嘻走出來,說道:“爹,這裡冷,你往屋裡坐去罷。
”
這西門慶就一把手摟過來,就親了個嘴。
一面走到房中床正面坐了。
火爐上頓着茶,迎春連忙點茶來吃了。
如意兒在炕邊烤着火兒站立,問道:“爹,你今日沒酒,還有頭裡與娘供養的一桌菜兒,一素兒金華酒,留下預備篩來與爹吃。
”
西門慶道:“下飯你們吃了罷,隻拿幾個果碟兒來,我不吃金華酒。
”
一面教繡春:“你打個燈籠,往藏春塢書房内,還有一壇葡萄酒,你問王經要了來,篩與我吃。
”
繡春應諾,打着燈籠去了。
迎春連忙放桌兒,拿菜兒。
如意兒道:“姐,你揭開盒子,等我揀兩樣兒與爹下酒。
”
于是燈下揀了幾碟精味果菜,擺在桌上。
良久,繡春取了酒來,打開篩熱了。
如意兒斟在鐘内,遞上。
西門慶嘗了嘗,十分精美。
如意兒就挨近桌邊站立,侍奉斟酒,又親剝炒栗子兒與他下酒。
迎春知局,就往後邊廚房内與繡春坐去了。
西門慶見無人在跟前,就叫老婆坐在他膝蓋兒上,摟着與他一遞一口兒飲酒。
一面解開他對襟襖兒,露出他白馥馥酥胸,用手揣摸他奶頭,誇道:“我的兒,你達達不愛你别的,隻愛你到好白淨皮肉兒,與你娘一般樣兒,我摟你就如同摟着他一般。
”
如意兒笑道:“爹,沒的說,還是娘的身上白。
我見五娘雖好模樣兒,皮膚也中中兒的,紅白肉色兒,不如後邊大娘、三娘到白淨。
三娘隻是多幾個麻兒。
倒是他雪姑娘生得清秀,又白淨。
”
又道:“我有句話對爹說,迎春姐有件正面戴仙子兒要與我,他要問爹讨娘家常戴的金赤虎,正月裡戴,爹與了他罷。
”
西門慶道:“你沒正面戴的,等我叫銀匠拿金子另打一件與你,你娘的頭面箱兒,你大娘都拿的後邊去了,怎好問他要的。
”
老婆道:“也罷,你還另打一件赤虎與我罷。
”
一面走下來就磕頭謝了。
兩個吃了半日酒。
如意兒道:“爹,你叫姐來也與他一杯酒吃,惹他不惱麼?”
西門慶便叫迎春,不應。
老婆親到走到廚房内,說道:“姐,爹叫你哩。
”
迎春一面到跟前。
西門慶令如意兒斟了一瓯酒與他,又揀了兩箸菜兒放在酒托兒上。
那迎春站在旁邊,一面吃了。
如意道:“你叫繡春姐來也吃些兒。
”
迎春去了,回來說道:“他不吃了。
”
就向炕上抱他鋪蓋,和繡春廚房炕上睡去了。
這老婆陪西門慶吃了一回酒,收拾家火,又點茶與西門慶吃了。
原來另預備着一床兒鋪蓋與西門慶睡,都是绫絹被褥,扣花枕頭,在薰籠内薰的暖烘烘的。
老婆便問:“爹,你在炕上睡,床上睡?”
西門慶道:“我在床上睡罷。
”
如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