箫道:“他們敢在前頭吃酒來?”
卻說春梅走到前邊,還氣狠狠的向衆人說道:“方才把賊瞎淫婦兩個耳刮子才好。
他還不知道我是誰哩!叫着他張兒緻兒,拿班做勢兒的。
”
迎春道:“你砍一枝損百枝,忌口些,郁大姐在這裡。
”
春梅道:“不是這等說。
像郁大姐在俺家這幾年,大大小小,他惡讪了那個來?教他唱個兒,他就唱。
那裡像這賊瞎淫婦大膽。
他記得甚麼成樣的套數,左來右去,隻是那幾句《山坡羊》、《瑣南枝》油裡滑言語,上個甚麼擡盤兒也怎的?我才乍聽這個曲兒也怎的?我見他心裡就要把郁大姐掙下來一般。
”
郁大姐道:“可不怎的。
昨日晚夕,大娘教我唱小曲兒,他就連忙把琵琶奪過去,他要唱。
大姑娘你也休怪,他怎知道咱家裡深淺?他還不知把你當誰人看成。
”
春梅道:“我剛才不罵的:你上覆韓道國老婆那賊淫婦,你就學與他,我也不怕他。
”
潘姥姥道:“我的姐姐,你沒要緊氣的恁樣兒的。
”
如意兒道:“我傾杯兒酒,與大姐姐消消兒惱。
”
迎春道:“我這女兒着惱就是氣。
”
便道:“郁大姐,你揀套好曲兒唱個伏侍他。
”
這郁大姐拿過琵琶來,說道:“等我唱個“莺莺鬧卧房”《山坡羊》兒。
與姥姥和大姑娘聽罷。
”
如意兒道:“你用心唱,等我斟上酒。
”
那迎春拿起杯兒酒來,望着春梅道:“罷罷,我的姐姐,你也不要惱了,胡亂且吃你媽媽這鐘酒兒罷。
”
那春梅忍不住笑罵道:“怪小淫婦兒,你又做起我媽媽來了!”
又說道:“郁大姐,休唱《山坡羊》你唱個《江兒水》俺們聽罷。
”
這郁大姐在旁彈着琵琶,慢慢唱“花嬌月豔”與衆人吃酒不題。
且說西門慶從新河口拜了蔡九知府,回來下馬,平安就禀:“今日有衙門裡何老爹差答應的來,請爹明日早進衙門中,拿了一起賊情審問。
又本府胡老爹送了一百本新曆日。
荊都監老爹差人送了一口鮮豬,一壇豆酒,又是四封銀子。
姐夫收下,交到後邊去了,沒敢與他回貼兒。
晚上,他家人還來見爹說話哩。
隻胡老爹家與了回貼,賞了來人一錢銀子。
又是喬親家爹送貼兒,明日請爹吃酒。
”
玳安兒又拿宋禦史回貼兒來回話:“小的送到察院内,宋老爹說,明日還奉價過來。
賞了小的并擡盒人五錢銀子,一百本曆日。
”
西門慶走到廳上,春鴻連忙報與春梅衆人,說道:“爹來家了,還吃酒哩。
”
春梅道:“怪小蠻囚兒,爹來家随他來去,管俺們腿事!沒娘在家,他也不往俺這邊來。
”
衆人打夥兒吃酒頑笑,隻顧不動身。
西門慶到上房,大妗子和三個姑子,都往那邊屋裡去了。
玉箫向前與他接了衣裳,坐下,放桌兒打發他吃飯。
教來興兒定桌席:三十日與宋巡按擺酒;初一日劉、薛二内相,帥府周爺衆位,吃慶官酒。
分付去了。
玉箫在旁請問:“爹吃酒,篩甚麼酒吃?”
西門慶道:“有剛才荊都監送來的那豆酒取來,打開我嘗嘗,看好不好。
”
隻見來安兒進來,禀問接月娘去。
玉箫便使他提酒來,打破泥頭,傾在鐘内,遞與西門慶呷了一呷,碧靛般清,其味深長。
西門慶令:“斟來我吃。
”
須臾,擺上菜來,西門慶在房中吃酒。
卻說來安同排軍拿燈籠,晚夕接了月娘衆人來家。
都穿着皮襖,都到上房來拜西門慶。
惟雪娥與西門慶磕頭,起來又與月娘磕頭。
拜完了,又都過那邊屋裡,去拜大妗子與三個姑子。
月娘便坐着與西門慶說話:“應二嫂見俺們都去,好不喜歡!酒席上有隔壁馬家娘子和應大嫂、杜二娘,也有十來位娘子。
叫了兩個女兒彈唱。
養了好個平頭大臉的小厮兒。
原來他房裡春花兒,比舊時黑瘦了好些,隻剩下個大驢臉一般的,也不自在哩。
今日亂的他家裡大小不安,本等沒人手。
臨來時,應二歌與俺們磕頭,謝了又謝,多多上覆你,多謝重禮。
”
西門慶道:“春花兒那成精奴才,也打扮出來見人?”
月娘道:“他比那個沒鼻子?沒眼兒?是鬼兒?出來見不的?”
西門慶道:“那奴才,撒把黑豆隻好教豬拱罷。
”
月娘道:“我就聽不上你恁說嘴。
隻你家的好,拿掇的,出來見的人!”
那王經在旁立着,說道:“應二爹見娘們去,先頭不敢出來見,躲在下邊房裡,打窗戶眼兒望前瞧。
被小的看見了,說道:‘你老人家沒廉恥,平日瞧甚麼!”
他趕着小的打。
”
西門慶笑的沒眼縫兒,說道:“你看這賊花子,等明日他來,着老實抹他一臉粉。
”
王經笑道:“小的知道了。
”
月娘喝道:“這小厮别要胡說。
他幾時瞧來?平白枉口拔舌的。
一日誰見他個影兒?隻臨來時,才與俺們磕頭。
”
王經站了一回出來了。
月娘也起身過這邊屋裡,拜大妗子并三個師父。
大姐與玉箫衆丫頭媳婦都來磕頭。
月娘便問:“怎的不見申二姐?”
衆人都不作聲。
玉箫說:“申二姐家去了。
”
月娘道:“他怎的不等我來就去?”
大妗子隐瞞不住,把春梅罵他之事,說了一遍。
月娘就有幾分惱,說道:“他不唱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