罷了,這丫頭恁慣的沒張倒置的,平白罵他怎麼的?怪不的俺家主子也沒那正主了,奴才也沒個規矩,成甚麼道理!”
望着金蓮道:“你也管他管兒,慣的他通沒些摺兒。
”
金蓮在旁笑着說道:“也沒見這個瞎曳麼的,風不搖,樹不動。
你走千家門,萬家戶,在人家無非隻是唱。
人叫你唱個兒,也不失了和氣,誰教他拿班兒做勢的,他不罵他嫌腥。
”
月娘道:“你到且是會說話兒的。
都像這等,好人歹人都吃他罵了去?也休要管他一管兒了!”
金蓮道:“莫不為瞎淫婦打他幾棍兒?”
月娘聽了他這句話,氣的他臉通紅了,說道:“慣着他,明日把六鄰親戚都教他罵遍了罷!”
于是起身,走過西門慶這邊來。
西門慶便問:“怎麼的?”
月娘道:“情知是誰,你家使的有好規矩的大姐,如此這般,把申二姐罵的去了。
”
西門慶笑道:“誰教他不唱與他聽來。
也不打緊處,到明日使小厮送他一兩銀子,補伏他,也是一般。
”
玉箫道:“申二姐盒子還在這裡,沒拿去哩。
”
月娘見西門慶笑,便說道:“不說教将來嗔喝他兩句,虧你還雌着嘴兒,不知笑的是甚麼?”
玉樓、李嬌兒見月娘惱起來,就都先歸房去了。
西門慶隻顧吃酒,良久,月娘進裡間内,脫衣裳摘頭,便問玉箫:“這箱上四包銀子是那裡的?”
西門慶說:“是荊都監的二百兩銀子,要央宋巡按,圖幹升轉。
”
玉箫道:“頭裡姐夫送進來,我就忘了對娘說。
”
月娘道:“人家的,還不收進櫃裡去哩。
”
玉箫一面安放在廚櫃中。
金蓮在那邊屋裡隻顧坐的,要等西門慶一答兒往前邊去,今日晚夕要吃薛姑子符藥,與他交媾,圖壬子日好生子。
見西門慶不動身,走來掀簾子兒叫他說:“你不往前邊去,我等不得你,我先去也。
”
西門慶道:“我兒,你先走一步兒,我吃了這些酒來。
”
那金蓮一直往前去了。
月娘道:“我偏不要你去,我還和你說話哩。
你兩個合穿着一條褲子也怎的?強汗世界,巴巴走來我屋裡,硬來叫你。
沒廉恥的貨,隻你是他的老婆,别人不是他的老婆?你這賊皮搭行貨子,怪不的人說你。
一視同仁,都是你的老婆,休要顯出來便好。
就吃他在前邊把攔住了,從東京來,通影邊兒不進後邊歇一夜兒,教人怎麼不惱?你冷竈着一把兒,熱竈着一把兒才好,通教他把攔住了,我便罷了,不和你一般見識,别人他肯讓的過?口兒内雖故不言語,好殺他心兒裡也有幾分惱。
今日孟三姐在應二嫂那裡,通一日沒吃甚麼兒,不知掉了口冷氣,隻害心凄惡心。
來家,應二嫂遞了兩鐘酒,都吐了。
你還不往屋裡瞧他瞧去?”
西門慶聽了,說道:“真個?分付收了家火罷,我不吃酒了。
”
于是走到玉樓房中。
隻見婦人已脫了衣裳,摘去首飾,渾衣兒歪在炕上,正倒着身子嘔吐。
西門慶見他呻吟不止,慌問道:“我的兒,你心裡怎麼的來?對我說,明日請人來看你。
”
婦人一聲不言語,隻顧嘔吐。
被西門慶一面抱起他來,與他坐的,見他兩隻手隻揉胸前,便問:“我的心肝,心裡怎麼?告訴我。
”
婦人道:“我害心凄的慌,你問他怎的?你幹你那營生去。
”
西門慶道:“我不知道,剛才上房對我說,我才曉的。
”
婦人道:“可知你不曉的。
俺每不是你老婆,你疼你那心愛的去罷。
”
西門慶于是摟過粉項來親個嘴,說道:“怪油嘴,就奚落我起來。
”
便叫蘭香:“快頓好苦豔茶兒來,與你娘吃。
”
蘭香道:“有茶伺候着哩。
”
一面捧茶上來。
西門慶親手拿在他口兒邊吃。
婦人道:“拿來,等我自吃。
會那等喬劬勞,旋蒸熱賣兒的,誰這裡争你哩!今日日頭打西出來,稀罕往俺這屋裡來走一走兒。
也有這大娘,平白說怎的,争出來(火古力)包氣。
”
西門慶道:“你不知,我這兩日七事八事,心不得個閑。
”
婦人道:“可知你心不得閑,自有那心愛的扯落着你哩。
把俺們這僻時的貨兒,都打到贅字号聽題去了,後十年挂在你那心裡。
”
見西門慶嘴揾着他那香腮,便道:“吃的那酒氣,還不與我過一邊去。
人一日黃湯辣水兒誰嘗着來,那裡有甚麼神思和你兩個纏!”
西門慶道:“你沒吃甚麼兒?叫丫頭拿飯來咱們吃,我也還沒吃飯哩。
”
婦人道:“你沒的說,人這裡凄疼的了不得,且吃飯!你要吃,你自家吃去!”
西門慶道:“我不吃,我敢也不吃了,咱兩個收拾睡了罷。
明日早,使小厮請任醫官來看你。
”
婦人道:“由他去,請甚麼任醫官、李醫官,教劉婆子來,吃他服藥也好了。
”
西門慶道:“你睡下,等我替你心口内撲撒撲撒,管情就好了。
你不知道,我專一會揣骨捏病。
”
西門慶忽然想起道:“昨日劉學官送了十圓廣東牛黃蠟丸,那藥,酒兒吃下極好。
”
即使蘭香:“問你大娘要去,在上房磁罐兒内盛着哩。
就拿素兒帶些酒來。
吃了管情手到病除。
”
婦人道:“我不好罵出來,你會揣甚麼病?要酒,俺這屋裡有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