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追憶似水年華 第一部 在斯萬家那邊(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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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線的人才去打仗。

    ” “啊!對了,至少我是這樣理解的,這幹脆得多。

    ” 園丁認為戰争一爆發,鐵路交通全都中斷。

     “敢情,怕人乘火車逃跑呗,”弗朗索瓦絲說。

     園丁說:”嗨!他們可壞了。

    ”因為他認定戰争隻是國家用來作弄百姓的惡作劇,既然它有法子這麼辦,誰也就甭想溜掉。

     但是弗朗索瓦絲要趕緊去侍候我的姨媽,我也要回到我讀的那本書裡去,傭人們重新在門外坐定,觀看由士兵們掀起的灰塵和激*情慢慢消散,平靜下來很久之後,貢布雷街上仍流動着不尋常的黑壓壓的人群,家家戶戶的門前都有一堆仆人,甚至主人坐着觀望,連平時門口沒有人的那幾家也不例外,他們象門檻外綴上的一條邊沿參差不齊的花邊,又象大潮過後留在海灘上的水藻、貝殼等物組成的一條斑斓如錦的彩帶。

     除了那樣的日子外,我平日倒總能安心讀書。

    隻是有一次,斯萬來訪,打斷了我的閱讀。

    當時我正在讀一位我以前從未拜讀過的作家貝戈特的作品,斯萬對我說的那番話,倒使我在很長一段時期内,不再在挂滿一簇簇紫花的牆邊發現我所夢見的婦女形象,而是在完全不同的背景上,在哥特式教堂的門樓前,浮現出她們的倩影。

     我第一次聽到貝戈特的大名,是由一位比我大幾歲的同學告訴我的。

    他姓布洛克,我對他十分欽佩。

    他聽說我欣賞《十月之夜》,便哈哈大笑,對我說:”你居然對缪塞之流入迷,趣味夠低級的。

    他是壞蛋中的壞蛋,畜生中的畜生,不過我應該坦白承認,他,還有那個名叫拉辛的家夥,他們一生之中倒是各寫下一句音韻铿锵的詩行,據我看,其最高價值在于它毫無意義可言。

    這就是’白淨的奧路索娜和白淨的加米爾’,另一句是’米諾斯和巴西法埃的女兒’。

    我的恩師,受到衆神寵愛的勒貢特老爹,在他的一篇文章中引用了這兩句詩,目的顯然是為這兩名惡棍開脫。

    順便說一句,我手頭倒有一本書,現在暫時沒有空讀,好象我的偉大的恩師曾經推薦過,他認為作者貝戈特寫得非常精細;雖然他有時候寬容得無法解釋,但他的話在我心目中等于德爾菲神廟①發下谕示,你讀讀這些抒情的散文吧,要是領受了太陽神的指點寫下《皆大歡喜》和《瑪紐斯獵犬》這兩篇韻文的音韻大師說得不假,那麼親愛的大師,你就能品嘗到奧林匹斯山上的瓊漿玉液了。

    ”他起初用調侃的語氣要我稱他為大師,後來他也同樣稱我為大師,事實上,我們開這種玩笑多少有點意思,因為我們當時少年狂放,總認為稱呼什麼就真能成為什麼。

     ①古希臘供奉太陽神的神廟。

    古代希臘人每遇大事,即赴神廟以求神谕。

    
不幸的是,我一面同布洛克閑談,一面卻無法平息内心的混亂。

    他剛才說,美的詩句正因為它沒有含義才更美,而我隻希望從詩中尋找到真理的啟示。

    我要他就此作出解釋。

    事實上,布洛克後來再也沒有被邀請到我們家來作客。

    開始他在我們家受到了熱情的款待。

    這倒是真的,我的外祖父說過,我隻要跟同學中的哪一位關系更為密切,把他領到家來,那總是個猶太孩子。

    原則上他倒并不因此而不快–他自己的朋友斯萬也是猶太人血統,他認為一般說來我是在優秀的猶太孩子中選擇朋友的。

    所以每當我領來一位新朋友,他幾乎嘴裡都要哼哼《猶太女郎》中的那句歌詞”我們父輩的上帝喲!”或者”以色*列,砸碎你的鎖鍊!”當然,他隻哼哼調門,但是我怕我的同學聽出那段調門,給它配上歌詞。

     我的外祖父在見到我的同學們之前,隻要聽說他們姓什麼,盡管這些姓往往沒有猶太特點,他也不僅能猜到我的那位朋友是猶太血統(事實上也真是猶太血統),而且還能看到他家裡有什麼地方招人讨嫌。

     “今天晚上要來的你的那位朋友姓什麼?” “姓迪蒙,外祖父。

    ” “迪蒙!哦!要當心哪!” 說着,他哼哼起來: 弓箭手們,嚴陣以待! 悄悄注視,切莫等閑。

     待他巧妙地向我們提出幾個比較确切的問題之後,他叫出聲來:”當心啊!當心啊!”或者,如果他通過隐蔽的盤問,迫使已經進門的同學不知不覺自己說出是什麼出身,那時,他為了表明已經不再存有疑問,就索性*一面看着我們,一面聲音輕得幾乎讓人聽不到地哼起這樣的歌詞: 怎麼,您把這膽怯的猶太佬 領到了我們這裡! 或者: 希布倫,親愛的山谷,我祖祖輩輩生息的地方。

     還可能是: 是啊,我們是上帝優選的民族。

     我的外祖父的這類小怪癖倒并不意味着對我的同學有任何惡意。

    我的長輩之所以不喜歡布洛克。

    那是另有原因的。

    他一開始就招我的父親讨厭。

    那回,我的父親見他渾身濕透,關心地問道: “布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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