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世紀畫家卡拉什裝飾的走廊。
③(前)威廉街是德國外交部所在地。
④這是印第安人的舞蹈,勝利者在割下戰敗者的頭皮以前圍着他跳舞。
德·諾布瓦先生在《兩個世界評論》的文章中,擅長使用此種類型的引文,其實它們在有根有據、信息可靠的文章中完全是多餘的。
德·諾布瓦先生根本不需要這些裝飾,隻需挑選關鍵時刻–他也正是這樣做的–就行了,如”聖詹姆斯①已感危機在即”;或者”歌手橋②群情激動,正不安地注視兩頭王朝的自私而巧妙的政策”;或者”蒙泰奇托裡奧③發警報”;或者”樂廳廣場④所永遠慣用的兩面手法”。
即使是外行的讀者,一看見這些用語便立即明白作者是職業外交家,并表示贊賞。
但有人說他不僅僅是職業外交家,他的修養更為卓越,因為他對諺語的運用恰到好處,而其中最完美的典範是”正如路易男爵⑤所說,您給我良好政治,我給您良好财政。
”(因為當時還未從東方傳來日本諺語”在交戰中,多堅持一刻者必勝無疑。
”)正是這種名人學者的聲譽,以及漠然的面具下所隐藏的名副其實的-陰-謀天才,使德·諾布瓦先生成為倫理科學學院的院士,而且有人甚至認為他進法蘭西學院也無不可,因為有一次,他在指出為了和英國和解而與俄國聯盟的必要性*時,竟然寫道:”有一點應該讓奧爾賽碼頭⑥的人明白,應該寫進所有的地理課本中(這方面确有遺漏),應該作為中學畢業生獲得業士學位的标準,那就是:如果說’條條大路通向羅馬’,那麼,從巴黎去倫敦必須經過彼得堡。
”
①指英國外交部。
②指奧地利外交部
③指沙俄外交部。
④指意大利議院。
⑤路易男爵是法王路易十八和路易菲力普的财政大臣。
⑥指法國外交部。
“總之,”德·諾布瓦先生繼續對父親說,”福古貝這次大為成功,甚至超過他自己的估計。
當然他預料會有一篇十分得體的祝酒辭(在近年來的-陰-雲以後這已算是了不起了),但沒有想到比那更勝演說藝術家,他的朗讀、停頓都很有講究,讓聽衆對各種言外之意及微妙之處心領神會。
我聽人講過一件很有趣的事,它又一次證明狄奧多西國王充滿那種頗得人心的青春風采。
’親緣關系’一詞可以說是演講中的一大革新,您瞧,它将成為各個使館長期議論的話題。
國王陛下在吐出這個詞時,大概想到會使我們這位大使欣喜異常–這是對他的努力、甚至他的夢想的公正的報償,并且會使他獲得元帥權杖–因此他半轉身朝着福古貝,用奧丹尚家族那迷人的眼神盯着他,一個音節一個音節地說’親緣關系’這個十分恰當的、新穎不凡的詞。
他的聲調表明他使用這個詞是十分慎重的,他對它的份量了如指掌。
據說福古貝激動得不能自抑,在某種程度上,我認為我能理解他的心情。
據十分可靠的消息說,宴會以後,國王陛下走近夾在人群中的福古貝,低聲對他說:’您對我這個學生滿意嗎,親愛的侯爵?’顯然,”德·諾布瓦先生又說,”這篇祝酒辭的效力超過了二十年的談判,它更加密切了兩國之間的–用狄奧多西二世的生動語言來說–‘親緣關系’。
這僅僅是一個詞,可是您瞧着吧,它會平步青雲,全歐洲的報紙都在重複它,它引起了廣泛的興趣,發出了新的聲音。
話說回來,這是國王的一貫作風。
我不敢說他每天都能發現如此純淨的鑽石,但是,在他精心準備的演講中,或者在他的即興談話中,他少不了塞進一句俏皮話,作為自己的标志–或者說簽名。
在這一點上,我決無偏袒之嫌,因為我一向反對這種俏皮話,二十句中有十九句都是危險的。
”
“是的。
我想德國皇帝最近的電報一定不合您的口味吧。
”
父親說。
德·諾布瓦先生擡眼看了一下天花闆,仿佛在說:”啊!這家夥!首先,這是忘恩負義,不僅僅是錯誤,而且是犯罪,可以說是駭人聽聞的蠢事!其次,如果沒有人加以制止,那麼這個趕走了俾斯麥的人①很可能漸漸抛棄俾斯麥的全部政策,到了那時,誰也不知道會發生什麼。
”①即德國皇帝威廉二世,他迫使俾斯麥辭職與英惡交。
“我丈夫告訴我,先生,說您可能在近兩三年的夏天讓他和您一道去西班牙,我真為他高興。
”
“是的,這是一個很誘人的計劃。
我很高興,我很樂意和您一同旅行,親愛的朋友。
您呢,夫人,您打算怎樣度假?”
“不知道。
也許和兒子一同去巴爾貝克。
”
“啊!巴爾貝克是好地方。
幾年以前我去過。
那裡正在興建漂亮别緻的别墅,我想您會喜歡那裡的。
不過,您能告訴我為什麼看上這個地方嗎?”
“我兒子很想看教堂,特别是巴爾貝克教堂。
我最初有點擔心,生怕旅途勞累,特别是吃住不便,會影響他的健康。
不過最近聽人說那裡蓋了一家很好的飯店,裡面有他所必需的舒适設備,那麼他可以住些時候。
”
“啊!我得把這消息告訴一位對此很關心的女士。
”
“巴爾貝克教堂很了不起吧,先生?”我問道,抑制心中的不快,因為在他眼中,巴爾貝克的魅力在于漂亮别緻的别墅。
“不壞,确實不壞,不過,它畢竟無法和精雕細琢的真正珍寶相比,例如蘭斯教堂、夏爾特教堂,以及珍品中之珍品–我最喜愛的巴黎聖教堂。
”
“巴爾貝克教堂的一部分屬于羅曼式吧?”
“不錯,是羅曼式,這種風格本身就極為古闆,比不上後來的哥特式建築。
哥特式優美、新穎,石頭都精雕着花邊。
巴爾貝克教堂的确有點與衆不同,你既然到了那裡,這個教堂當然值得一遊。
如果哪天下雨你無處可去,可以進去看看圖維爾①的墓。
”
①圖維爾(1642-1701),法國元帥。
“您出席昨天外交部的宴會了嗎?我脫不開身。
”父親說。
“沒去,”德·諾布瓦先生微笑着回答,”坦白地說,我沒去,而是參加了另一個完全不同的晚會。
我去一位女士家吃飯,你們大概聽說過她,就是美麗的斯萬夫人。
”
母親控制住一陣戰栗,因為她比父親敏感,她已經為他即将感到的不快而擔憂。
他的不快往往最先被她感知,就好比法國的壞消息最先在國外,然後才在國内被人知曉。
但是,她想知道斯萬夫婦接待些什麼人,于是便向德·諾布瓦先生打聽他在那裡遇見了誰。
“我的天……去那裡的似乎主要是……男士們。
有幾位已婚男人,但他們的妻子身體不适,沒有去。
”大使用一種故作天真的微妙口吻說,而且環顧左右,他那柔和審慎的目光似乎想沖淡嘲弄,其實反而更巧妙地加強了嘲弄效果。
“應該說,”他繼續說道,”公平地說,那裡也有些女士,不過……她們屬于……怎麼說好呢,與其說屬于斯萬(他念成’斯凡’)的社交圈子,不如說屬于共和派。
誰知道呢?也許有一天那裡會成為政治沙龍或文化沙龍,而他們似乎也很滿意。
我覺得斯萬炫耀得未免過分,老說某某人和某某人下星期邀請他們夫婦,其實,和這些人的交往有什麼值得誇耀呢?他表現得既不穩重,又無趣味,幾乎連分寸也不懂,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