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推理都無動于衷。
隻有當我在信步閑逛時,當我感到舒适時我才幸福。
我清楚感到我對生活的欲|望純粹是物質性*的,我可以輕而易舉地将智力抛在一邊。
我分辨不出樂趣的不同的來源、不同的深度、不同的持久性*,因此,當我回答貝戈特時,我自認為喜歡的是這樣一種生活:和蓋爾芒特公爵夫人來往,像在香榭麗舍大街那間舊日稅卡裡一樣感到能喚醒貢布雷回憶的涼氣,而在這個我不敢向他吐露的生活理想裡,智力樂趣無立錐之地。
“不,先生,智力樂趣對我毫無意義,我尋找的不是它,我甚至不知道我是否體驗過它。
”
“您真這麼想?”他回答說,”那好,您聽我說,真的,您最喜歡的肯定是它,我看得很清楚,我确信。
”
當然他沒有說服我,但是我感到快活些、開朗些了。
德·諾布瓦先生的那番話曾使我認為我那些充滿遐想、熱情及自信的時刻是純粹主觀的,缺乏真實性*。
而貝戈特似乎理解我,他的想法正相反,認為我應該抛棄的是懷疑及自我厭惡情緒。
他對德·諾布瓦先生的評價使後者對我的判決(我曾認為無法駁回)黯然失色*。
“您在精心治病嗎?”貝戈特問我,”誰給您看病?”我說戈達爾大夫來過,而且還要來。
他說:”他對您可不合适。
我不知道他的醫道如何,不過我在斯萬夫人家見過他。
這是個傻瓜,就算傻瓜也能當好大夫(我很難相信),但他畢竟不能給藝術家和聰明人看病。
像您這樣的人需要特殊的醫生,甚至可以說需要特殊的食譜、特殊的藥品。
戈達爾會使您厭煩,而厭煩就是使他的治療無效。
對您的治療和對任何其他人的治療應該有所不同。
聰明人的疾病四分之三是來自他們的智力,他們需要的醫生至少應該了解他們的病。
您怎能期望戈達爾治好您的病呢?他能估計醬汁不易消化,胃功能會發生障礙,但是他想不到莎士比亞作品會産生什麼效果……因此,他的估計應用到您身上便是謬誤,平衡遭到破壞,小浮沉子又浮了上來。
他會發現您胃擴張,其實他不用檢查就知道,他眼中早就有這個,您也看得見,他的單片鏡裡就有反映。
”這種說話方式使我感到很累,迂腐的常識使我想:”戈達爾教授的眼鏡裡根本沒有反映胃擴張,就如同德·諾布瓦先生的白背心下沒藏着蠢話一樣。
”貝戈特又說:”我向您推薦迪-布爾邦大夫,這是位很聰明的人。
””想必是您的熱情崇拜者吧。
”我回答說。
貝戈特顯然知道這一點,于是我推論說同類相聚,真正的”陌生朋友”是很少見的。
貝戈特對戈達爾的評論令我吃驚,與我的想法也絕然相反。
我根本不在乎我的醫生是否讨厭,我所期待于他的,是他借助一種我不知其奧妙的技藝對我的内髒進行試探,從而就我的健康發表無庸置疑的旨喻。
我并不要求他運用才智(這方面我可能勝過他)來試圖理解我的才智;在我的想象中,智力本身并無價值,僅僅是達到外部真理的手段。
聰明人所需要的治療居然應該有别于傻瓜們的治療,我對此深表懷疑,而且我完全準備接受傻瓜型的治療。
”有個人需要好大夫,就是我們的朋友斯萬。
”貝戈特說。
我問難道斯萬病了,他回答說:”是的,他娶了一個妓女。
拒絕接待她的女士們,和她睡過覺的男人們,每天讓斯萬強咽下多少條蛇呀!它們使他的嘴都變了形。
您什麼時候可以稍加注意,他回家看到有那些客人在座時,那眉頭皺得多麼緊。
”貝戈特在生人面前如此惡言中傷長期與他過從甚密的老友,而當着斯萬夫婦的面他卻輕聲細語,對我來說這都是新鮮事,因為他一再對斯萬說的那些甜言蜜語,是我的姨祖母無論如何也說不出口的。
姨祖母這個人即使對所愛的人也常常說些使人不愉快的話,可是,她決不背着他們說些見不得人的話。
貢布雷的交際圈與上流社會截然不同。
斯萬的圈子已經是向上流社會的過渡,向上流社會中反複無常的浪濤的過渡,它還不是大海,但已是環礁湖了。
”這一切可别外傳。
”貝戈特在我家門口和我分手時說。
要是在幾年以後,我會這樣回答:”我不會說出去的。
”這是交際界的俗套話,是對诽謗者的假保證。
那一天我也應該對貝戈特這樣回答,因為當你作為社會人物活動時,你講的全部話語不可能都由你自己來創造,不過當時我還沒有學會這句俗套話。
此外,姨祖母如遇到類似情況,會說:”你既然不願我說出去,那何必告訴我呢?”她是位不好交際、好争愛鬥的人。
我不是這種人,所以我點點頭,什麼也沒說。
我所欽佩的某些文人花了好幾年工夫,煞費苦心地與貝戈特建立了聯系(始終是在書房内部的、暗中的文學交往),而我卻一下子,而且不費吹灰之力便與這位名作家交上了朋友。
衆人在排隊,但隻能買到壞票,而你,你從謝絕公衆的暗門走了進去,并買到最好的座拉。
斯萬為我們打開這扇暗門,大概也在情理之中,就好比國王邀請子女的朋友們去皇家包廂或登上皇家遊艇。
希爾貝特的父母也同樣對女兒的朋友開放他們所擁有的珍貴物品,并且,尤為珍貴的是,将他看作家庭的知己。
但是當時我認為(也許有道理),斯萬的友好表示是間接針對我父母的。
還在貢布雷時期,我仿佛聽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