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喜歡得不得了。
過了不久,她也經曆了一場性*質不同的幻想的破滅,但持續的時間較短:那就是她得知聖盧是共和主義者。
例如談到葡萄牙王後時,她說”阿梅莉,菲利浦的妹妹,①,口氣不大恭敬,但對老百姓來說,這是最高的恭敬。
雖然如此,弗朗索瓦絲仍是個保王黨。
但是,一位侯爵,一位使她頭暈目眩的侯爵贊成共和國,她似乎覺得太不可思議。
她對此很為氣惱,就象我送她一個盒子,她以為是金的,對我千謝萬謝,後來珠寶商向他揭示說這個盒子隻不過是鑲金的,她很氣惱一樣。
她立即收回了自己對聖盧的尊重。
不過很快又還給了他,因為她考慮過了:作為聖盧侯爵,他不可能是共和主義者。
他是出于利害考慮,隻裝裝樣子,因為從現在掌權的zheng府來說,這樣可以給他帶來許多好處。
從這天起,她對聖盧的冷淡,對我的氣惱都停止了。
她談起聖盧時,總是說,”他是個僞君子”,并善意地舒暢地微笑着,叫人完全明白,她又和第一天一樣”看重”他,而且原諒他了。
①這裡是指德·巴裡斯伯爵的女兒阿梅莉·德·波旁-奧爾良,她生于1865年,1886年嫁給卡洛斯王子。
1889年卡洛斯一世登上王位,她成為葡萄牙王後,至1908年其夫被暗殺。
她的哥哥菲利浦是奧爾良公爵,路易-菲利浦的侄子。
與此相反,聖盧的誠懇和不追求物質利害是絕對的。
這種高度的道德純正從愛情這樣的自私情感中無法得到完全滿足,另一方面在他自身也沒有遇到除了在自身以外便找不到精神食糧的問題,而這個問題在我身上是存在的。
正是這種高度的道德純正使他能夠承受友誼,正象我無法承受友情一般。
弗朗索瓦絲說,看上去聖盧對于平民百姓倒沒有瞧不起的樣子。
她這樣說又是大錯特錯了。
事實并非如此,隻要看看他對自己的車夫如何大發雷霆就可以明白。
确實,有時羅貝爾非常粗暴地斥責他的車夫。
這證明,他心中對階級差異的感覺遠遠勝過對階級平等的感受。
“可是,”我責備他對這個車夫有些粗暴時,他回答我說,”為什麼我要裝出和他文質彬彬談話的樣子呢?他難道不是跟我一樣的人嗎?他難道不是跟我的叔伯或堂兄弟們與我一樣親近嗎?你似乎認為我應該對他以禮相待,象對一個下等人那樣!你講話完全象一個貴族!”他又輕蔑地加上一句。
确實,如果說他對哪一個階級有成見和偏見的話,這個階級就是貴族階級。
他甚至難以相信一個上流社會的人會出類拔萃,卻很輕易地相信一個平民百姓會出衆超群。
我對他談起盧森堡親王夫人,說曾經遇見她與聖盧的姑祖母在一起。
“傻瓜一個,”他對我說,”跟所有她的同類一樣。
說起來,她還算是我的表姐呢!”
對于經常與他來往的人,他抱有某種成見。
他難得到交際場合去。
他在交際場合所持的那種可鄙的、敵視的态度,又使他的所有近親對于他和一個女”戲子”保有暧昧關系更加傷心。
他們認為這種關系對他簡直是緻命的,特别是因為這在他身上進一步發展了那種诽謗精神,壞思想,将他”引入歧途”,隻等他完全”堕入底層”了。
所以,聖日耳曼區的許多輕浮男子談到羅貝爾的情婦時,嘴上非常無情。
“妓女幹她們那一行,”人們說,”和别人一樣值錢。
可是這個女人,不行!我們絕不寬恕她!她對我們喜歡的一個人,幹下了太多的壞事!”
當然,他不是與煙花柳巷有瓜葛的第一個人。
但是,别的男人是作為上流社會的人玩玩,他們繼續以上流社會的人的身分去考慮政治問題,考慮一切。
而聖盧,他的家人覺得他”學壞了”。
他家裡的人意識不到,對許多上流社會青年來說,如果沒有這種經曆,他們思想上仍是未開化的,在友誼方面仍是粗糙的,沒有溫情,沒有味道。
而他們的情婦常常是他們真正的先生,這種男女關系是他們更高級文化入門的唯一道德學校。
在這裡,他們可以得知要交上排除利害關系的朋友要花什麼代價。
甚至在下等民衆中(論粗野的話,這下等百姓與上流社會常常是那樣相似),女人更敏感,更細膩,更閑來無事,對于某些高雅的東西也迫不及待要了解,對于某些情感美和藝術美也很尊重。
她雖然不太理解這些東西,但是她把這些放在金錢與地位之上,而這兩樣似乎是男人最向往的東西。
不論是象聖盧這樣的俱樂部青年成員的情婦,還是一個年輕工人(例如,電工如今已列入真正騎士的行列之中)的情婦,情夫對她無比崇拜,無比尊敬,必定會将這種崇拜與尊敬擴展到她本人欣賞和尊重的事物上去,面對他來說,價值的階梯便倒了一個個。
她的性*别本身決定了她很柔弱,會有無法解釋的神經混亂。
如果是一個男子,甚至是另一個女子,是她的姑母或表姐,這些表現都會使這個健壯的年輕人一笑置之。
但是,對自己心愛的人,他不能眼看她受痛苦折磨,象聖盧這樣的年輕貴族有了一個情婦,會養都到酒館與她用晚餐時口袋裡帶上缬草精的習慣,說不定她會需要;會養成習慣堅決而又不帶諷刺意味地叮囑侍者注意關門不要發出聲響,不要在桌子上放置潮濕的苔藓類植物,以免引起女友的不适,而他自己從未感受過這種不适。
對他來說,這構成了一個隐秘的世界,她教他學會了相信這個世界确實存在。
現在,他用不着自己去感受這種不适的滋味,便可憐起這種病症來。
将來即使遇到别人感到這樣的不适,他也會産生憐憫之情。
聖盧的情婦–象中世紀最早的基督教教士一樣–教他學會了可憐動物,因為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