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追憶似水年華 第四部(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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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酒杯往身邊拉,生怕初次交鋒就傷了對手,醫生和衆證人。

    ”對一個畫家來說,這是多麼富有吸引力的場面!您正好認識埃爾斯蒂爾先生,”他對我說,”您應當把他帶來。

    ”我回答說,他現在不在海邊。

    德·夏呂斯先生暗示可以給他拍電報。

    ”噢,我說這話是為了他好,”他看我沉默不語便補充道。

    ”對一位大師-依我看他是一位大師-來說,把一個這樣的家族中興的典範畫下來,肯定然而,若說德·夏呂斯先生一想到要進行一場決鬥便興高采烈,盡管一開始他就認為這一場決鬥完全是虛構的,那麼莫雷爾,想到那陣陣風言風語就膽戰心驚,這些風言風語,加上決鬥的傳聞,不啻火上添油,必從軍團”樂隊”一直傳到貝爾熱教堂。

    他仿佛已經看到,本”等級”的人已人人皆知了,于是他愈益迫切再三懇求德·夏呂斯先生,德·夏呂斯先生則繼續指手劃腳,陶醉在決鬥的意念裡。

    莫雷爾苦苦哀求男爵允許他寸步不離開他,直到大後天,即設想決鬥的那一天,以便厮守着他,盡一切可能使他聽進理性*的聲音。

    一個如此多情的請求終于戰勝了德·夏呂斯最後幾分猶豫。

    他說他将設法找到一個脫身之計,将推遲到大後天作出最後的決定。

    故意不一下子把事情搞妥,德·夏呂斯先生懂得,以這種方式,至少可以留住兩天夏麗,并充分利用這兩天時間,要他作出今後的安排,作為交換條件,他才放棄決鬥,他說,決鬥是一種鍛煉嘛,而鍛煉本身就令他興高采烈,一旦被取消鍛煉的機會豈有不遺憾之理。

    也許在這方面他是誠實的,因為,一提到要同敵手比劍交鋒或開槍對射,他總是興緻勃勃準備赴戰場。

     ①薩拉·貝爾納(1844-1923),法國悲劇女演員,以主演《茶花女》和《雛鷹》著稱。

    
②穆内-絮利(1841-1916),法國悲劇演員,以主演《俄狄浦斯》而著名。

    
戈達爾終于來了。

    盡管姗姗來遲,因為他巴不得充當證人,但由于他過于激動,一路凡有咖啡店或農莊,他都要停下問路,請求人家告訴他�号”或”小地方”在哪裡。

    他一到那裡,男爵便把他拉到一間孤立的房間去,因為,他覺得夏麗和我不參加會晤更符合規則,而且他極善于給随便一間房間規定臨時的職能,諸如禦座廳或評議廳之類。

    一旦獨自與戈達爾在一起,便對他熱烈道謝,向他聲明,似有這樣的可能,重複的話實際上并沒有堅持,又稱,在這種條件下,請大夫提醒第二位證人,事變已視為了結,除非事态惡化。

    危險排出了,戈達爾卻失望了。

    他曾有一度想大發雷霆,但他想起了自己的一位導師,其醫術在當時譽蓋全行,第一次參加法蘭西學院院士角逐,僅以兩票之差落選,便來個逆來順受,與當選的競争對手握手。

    于是,大夫把一句毫不解決問題的氣話硬是咽了下去,他雖然是世上最膽怯的人,卻也嗫嚅道,有些事情,是不能放過的,但連忙改口,說這樣更好,這一解決辦法使他很高興。

    德·夏呂斯先生有意表明他對大夫的感激之情,其手法尤如他的公爵兄弟給我父親整理外套衣領,尤其象一個公爵夫人去扶一位平民女子的腰身,隻見他将自己的椅子挪得緊挨着大夫的椅子,顧不得對大夫有多麼反感了,他不僅沒有肉體上的快感,而且克服了肉體上的反感,俨然以蓋爾芒特老爺派頭,而不是以同性*戀者的姿态,過來與大夫道别,拉起他的手,親熱地愛撫了一陣子,就象主人吹吹拍拍自己的馬的嘴臉,給它點甜頭吃。

    但是,戈達爾雖然從未露過聲色*讓男爵看出,他很可能聽到過男爵道德方面的風言風語,但他内心深處卻一直把他看作是”精神不正常”階級的組成部分(甚至,慣于用詞不當,口氣最為嚴厲,他談到維爾迪蘭先生的内室男仆時說:”難道不是男爵的情婦?”),他對這些人物很少體驗,心想,這樣摸手是即将進行強||奸的前奏,為了得手,決鬥隻不過是一種借口,他因此被人拉進了陷阱,讓男爵帶到這間孤立的沙龍裡,他将不得不逆來順受。

    他又不敢離開椅子,吓得他屁股動彈不得,恐怖地轉動着眼珠,好象落進一個野蠻人之手,搞不清楚這野蠻人是不是吃人肉的。

    終于,德·夏呂斯先生松開了他的手,并索性*客氣到底:”您同我們一吃點東西吧,象大家說的,過去叫一杯冷淡咖啡,或者來一杯燒酒咖啡,這種飲料,現在簡直成了考古稀珍,隻有在拉比什的戲裡和東錫埃爾的咖啡館裡才能喝到。

    一杯’燒酒咖啡’很适合此地此情,不是嗎,您以為如何!””我是戒酒團的主席,”戈達爾回答說,”萬一有一個江湖醫生路過,人家就會說我不以身作則。

    OsbominGisublimededitcoclumquetueri①”,盡管這風馬牛不相及,他還是補充了一句,因為他肚子裡的拉丁語錄少得可憐,但卻足以使他的學生歎服不已。

    生命中不能承受之輕 ①拉丁語,意為”唯有人才有理想”。

    
德·夏呂斯先生聳聳肩,又将戈達爾帶到我們身邊,來之前,他要求戈達爾嚴守秘密,這秘密對他尤為重要,因為這次流産決鬥的動機純粹是憑空捏造出來的,就一定不能讓它傳到被傳到被無端牽連進本案的那位軍官的耳朵裡。

    正當我們四人喝咖啡時,戈達爾夫人站在外面的門前等她的丈夫,德·夏呂斯先生在門内看得一清二楚,但他不想招引她,可她卻走了進來,向男爵問好,男爵向她伸出手去,就象是伸手給女總管,坐在椅子上巍然不動,部分象國王接受朝拜,部分象趕時髦的人不願讓一位遜色*的女人坐到自己桌邊來,部分象自私自利之徒,隻樂意與朋友們在一起,卻不願受到打擾。

    戈達爾夫人隻好站着同德·夏呂斯先生以及她的丈夫說話。

    但也許是因為禮貌,這個人們還得講究的東西,它并不是蓋爾芒特家族的專利,可以一下子啟迪并指引最遲鈍的腦瓜豁然開竅,抑或是因為,戈達爾對妻子欺騙太多,此時此刻,有必要反其道而行之,保護自己的妻子不受人家的不敬,隻見大夫突然緊蹙眉頭,我從來沒看他這麼幹過,他也不請教一下德·夏呂斯先生,便自作主張道:”呶,萊翁蒂娜,别站着呀,坐下吧。

    ””不過,我是不是打擾您了?”戈達爾夫人羞怯地問德·夏呂斯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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