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追憶似水年華 第四部(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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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們是自願将拉斯普利埃租給維爾迪蘭夫人的,”侯爵夫人說。

    ”隻是她似乎以為,有了房子,有了凡是她有辦法弄歸自己的東西,享有草地,有了舊的帷幔、挂氈和吊簾,有了租金裡一點也不沾邊的東西,她就有權利同我們聯系在一起。

    這是明擺着的兩碼事。

    我們的錯誤在于沒有随便說一個代理人或一個代辦處來辦事。

    在費代納,這并不重要,但從這裡,我卻看到我那克努維爾的姨媽闆起的面孔,如果在我的會客日裡,她看到維爾迪蘭大媽披頭散發來的話。

    對德·夏呂斯先生來說,自然喽,他認識一些很好的人,但也認識一些很糟的人。

    ”我問是誰。

    德·康布爾梅夫人在追問之下,最後不得不說:”人家肯定,說他養活了一位叫莫羅,莫裡伊。

    莫呂什麼的先生,别的我就不知道了。

    當然,與小提琴師毫無關系,”她紅着臉補充道。

    ”當我感覺到,維爾迪蘭夫人自以為,因為她是我們在海峽的房客,她就有權利到巴黎來拜訪我,我便明白要切斷纜繩,斷絕關系。

    ” ①拉丁文,意為中庸之道。

    
盡管與”老闆娘”有這段别扭,康布爾梅夫婦與老常客們卻相處得挺不錯,當他們與我們同一條路線時,樂意上我們的車廂來。

    火車快到杜維爾站了,阿爾貝蒂娜最後一次抽出她的小鏡子,幾次覺得有必要換一雙手套,或者把帽子脫下來一會兒,用我送給她的、平日插在頭發裡的那把玳瑁梳子,理理雞冠頭,提一提發頂,并且,如有必要的話,在波浪般垂至後脖根的卷發下,重新盤起她的發髻。

    一登上來接我們的馬車,我們就再也不知道東南西北了;半路沒有路燈;車輪最響的時候,就知道是正穿越一個村莊,以為到了,實際上還在茫茫田野上,可以聽到遠處的鐘聲,忘了自己身上穿着常禮服,大家昏昏沉沉,已到昏暗邊緣的盡頭,由于長途旅行,火車一路節外生枝,似乎把我們帶到深夜裡去,幾乎到回巴黎的半道上,突然,車子在一段細沙地上打滑了一下,這才發現我們進入了花園,眼前突然出現了沙龍和餐廳閃耀的燈光,一下子将我們帶回到社交生活中來,聽到時鐘打了八下,我們不禁猛地怔住,退了一步,我們原以為八點早就過去了,與此同時,一道道服務接踵而至,美酒斟了一巡又一巡,圍繞着穿燕尾服的男賓和穿半裸晚禮服的女賓轉來轉去,堪稱光彩奪目的晚宴,不亞于城裡真正的晚宴,隻是披上了雙重深色*的特殊的圍巾,并因此改變了晚宴的特征,這圍巾是夜間時刻編織而成的,來時的鄉間夜色*和歸時的海濱夜色*交織而成,以上流社會最原始的隆重扭轉了夜間的時刻。

    回去時,我們戀戀不舍地離開了明亮的沙龍,不得不與閃光的輝煌告别,但這種輝煌很快就被忘掉了,上了車,我設法同阿爾貝蒂娜坐在一起,不讓我的女友離開我同别人在一起,這裡面往往還有另外一個原因,那就是在一輛黑古隆冬的車子裡,下坡時又颠簸不止,我們倆可順勢做不少動作,即使一道閃光突然射了進來,照着我們緊緊摟抱在一起,那也情有可原。

    當德·康布爾梅先生還沒有與維爾迪蘭夫人鬧别扭的時候,他問我說:”您不感到,下這麼大的霧,您會氣喘嗎?我的姐妹今天早上可氣喘得厲害。

    啊!您也一樣,”他滿足地說,”今晚我要告訴她。

    我知道,一回家,她就會馬上打聽您是否已經很長時間不氣喘了。

    ”況且,他之所以同我談我的呼吸困難,僅僅是為了談他姐妹的呼吸困難,他讓我描繪一通哮喘的基本特征,隻是為了指出兩者之間存在的區别。

    但是,盡管兩者氣悶有不同的特征,但由于他認為他姐妹的氣悶應當具有權威性*,因而他不能相信,對她的氣喘病有作用的東西,對我的氣喘病就沒有反應,他甚至生氣了,怪我沒有試一試,因為有一件事比遵守飲食禁忌還難,那就是不把自己的禁忌強加于他人。

    ”再說,怎麼說呢,我說的可是外行話,您這裡面對的是老權威,老鼻祖。

    戈達爾教授認為如何?” 還有,另一次,我又去見他的妻子,因為她說我”表妹”樣子怪裡怪氣的,我想知道她說的是什麼意思。

    她否認她說過這樣的話,但最終又承認談到一個人,她好象見到這個人同我表妹在一起的。

    她不知道她姓甚名誰,最後她說,如果她沒弄錯的話,她是一個銀行家的妻子,她叫莉娜,莉内特,莉澤特,莉娅,反正諸如此類什麼的。

    我想”銀行家的妻子”隻不過是用來更好地擺脫我的追問的托詞罷了。

    我想問問阿爾貝蒂娜是否确有此事。

    但我更喜歡裝出知情人模樣,而不太願意流露出盤問者的神氣。

    何況,阿爾貝蒂娜什麼也不會回答,或者說一聲”不”拉倒,輔音”B”發音過于猶豫,而元音”u”又發得過于響亮。

    阿爾貝蒂娜從來不講可能傷害自己的事情,而講一些别的事情,但這别的事情又隻能根據原來那些事情才能說清楚,因為真相并非人家告訴我們什麼就是什麼,而是一股無形的流,人家告訴了我們什麼和我們聽說到了什麼,這隻是了解真相的開始。

    因此,當我認定,她在維希認識的一個女人作風不正派時,她發誓說,這個女人絕不是我想象的那樣子,從來沒有企圖指使她做壞事。

    又有一天,因為我提起對此類女人的好奇,她便補充說,維希女士也有一位女友,但她,阿爾貝蒂娜,并不認識維希女士的女友,但維希女士”答應”要讓她認識她。

    既然是她答應她認識她,這就是說阿爾貝蒂娜有意認識她,要不就是維希女士主動向她獻殷勤,善于讨她的歡心。

    但是,假如我當阿爾貝蒂娜的面提出相反的看法,人家就會以為我的新發現隻不過是從她口裡得知的,我的情況來源馬上就會中斷,我從此就什麼也休想知道了,我也就再也不能使人畏懼了。

    再說,我們住在巴爾貝克,而維希女士及其女友住在芒通;離得這麼遠,不可能造成什麼危險,我的疑心頓時不攻自破。

     常有這樣的事,當德·康布爾梅先生從車站呼喚我們的時候,我與阿爾貝蒂娜剛剛還在利用黑暗的掩護呢,但很難充分利用,主要因為阿爾貝蒂娜擔心天沒全黑,推多就少。

     “您曉得,我敢肯定,戈達爾大夫已經看見了我們;再說,即使沒看見,他也聽得清您氣喘的聲音,他們不是正說您有另一種氣喘的事嘛,”阿爾貝蒂娜正說着,到了杜維爾車站,我們從那裡又上了小火車回家。

    但這次歸程,與來程一樣,如果說給我留下了某種詩情畫意的印象,喚醒了我内心出門旅遊的欲|望,過新生活的欲|望,并由此使我一改初衷,放棄了與阿爾貝蒂娜結婚的一切打算,甚至希望與她一刀兩斷,再加上我們倆關系生性*水火難容,那麼,它就使我更容易下決心與她斷交。

    因為,來也罷,回也罷,每到一站,總有一些認識的人,或者同我們一起上車,或者站在月台上向我們問好;除了悄然而至的想象之樂外,占統治地位的是社交活動不斷産生的歡樂,社交之樂何其慰人,又何其醉人。

    各站到站之前,站名本身(第一天聽到後就一直令我浮想聯翩,那天晚上,我與我外祖母一起旅行)一聽就可以顧名思義的,但自從那天晚上,布裡肖在阿爾貝蒂娜的請求下,更全面地向我們解釋了站名的詞源,此後,站名便失去了原來的特色*了。

    我原來覺得以”弗洛爾”(花)為後綴的某些地名是很有魅力的,如菲克弗洛爾。

    翁弗洛爾,弗萊爾,巴弗洛爾,阿弗洛爾,等等,同時覺得以”伯夫”(牛)為詞尾的布裡克伯夫很有趣。

    但經布裡肖一席考證,花落了,牛也跑了(第一天在火車上,他就說了來龍去脈),他告訴我們,所謂”弗洛爾”(fleur)者,乃是”波爾”(port)也(指的是海港,形同費奧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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