狹窄的縫隙借光理解了貝多芬和委羅内塞!然而,這并不能使健康的人遇到這種情況不感到害怕;一個寫出一首好詩的瘋子用最正當的理由向健康的人解釋,他被關起來是錯誤的,是因為他的妻子太壞,他請求他們去瘋人院院長那裡進行幹預,他還對人們強迫他和别人擠在一起連聲抱怨,并且因此得出這樣的結論:”瞧瞧,這人就要到院子裡來同我說話了,我不得不勉強和他接觸,這人以為他就是耶稣-基督。
然而,這正好向我證明我和什麼樣的瘋子關在一起;他不可能是耶稣-基督,因為耶稣-基督是我!”而就在片刻之前人們還準備去向精神病醫生指出他的錯誤呢。
聽到上面那些話,即使人們想到這同一個人每天推敲的那首令人贊歎的詩,人們也會遠遠走開,正如德·絮希夫人的兒子遠離德·夏呂斯先生,倒不是因為他對他們有什麼傷害,而是因為邀請次數過多而且邀請的結果是擰他們的下巴。
詩人值得同情,他必須在沒有任何維吉爾引導的情況下穿越由硫磺和瀝青組成的地獄的那些圓圈,投身于從天而降的大火中,為的是從天上帶回索多姆①的幾個居民。
他的作品沒有任何魅力;他的生活與那些還俗的人一樣刻闆嚴肅,這些人遵循最清白的單身漢的守則,以便人們隻能将他們脫下教士長袍歸咎于喪失信仰,而不能歸咎于其它。
作家的情況就不盡相同了。
有什麼樣的瘋病醫生經常接觸瘋子而自己卻不會發瘋呢?他如能肯定促使他照料瘋子的并不是他先天的和潛在的瘋病,那倒是幸運的事。
精神病醫生的研究對象經常反作用于他。
但是在此之前,促使他選擇這個對象的又是哪種模糊不清的癖好,哪種令人懾服的恐懼呢?
①巴勒斯坦一古城。
《聖經》說,因其堕落而毀于天火。
男爵裝作沒有看見這個緊跟在他身後、形迹可疑的人(當男爵在林蔭大道碰運氣或者穿越聖拉薩爾車站的大廳時,這些追随者有幾打之多,他們抱着得到一枚五法朗銀币的希望對他窮追不舍),生怕那家夥鬥膽向他開口,他假惺惺低下他那與撲過粉的臉蛋形成鮮明對比的染黑的眼睫毛,使他活象格雷戈描繪的一個宗教裁判所的**官。
然而這個神甫卻令人生畏,看上去象個被停止職權的神甫,練習他的嗜好和保護這種嗜好的秘訣的必要性*強迫他作出各種妥協,結果恰好把男爵試圖掩飾的東西暴露在臉孔的表面,這東西就是被說成道德敗壞的放蕩生活,實際上,無論出于什麼原因,這種道德敗壞都能一望而知,因為它遲早要具體地表現出來,擴散在容貌上,尤其在面頰和眼睛四周,正如在生理上黃赭增多是一種肝病的表現,令人厭惡的紅斑是一種皮膚病的表現那樣。
此外,從前被德·夏呂斯先生埋藏在他自己最隐密的内心深處的邪惡如今卻象油脂一樣,不僅浮現在這張搽粉的面孔的雙頰,确切地說,下垂的臉頰上,在他那自由放縱而且已開始肥胖的軀體的豐滿的胸脯,滾圓的臀部上,而且現在已溢露于他的言談之間了。
“布裡肖,難道您晚上就是這樣跟漂亮小夥子一起散步的嗎?”他說着走近我們。
流氓一時不知所措,趁此走開了。
交際花盛衰記
“太好了!我們可要把這事告訴您那批索邦大學的年輕學生,原來您才不是一個那麼正經的人。
話得說回來,和年輕人在一起,對您确實有好處;教授先生,您嬌嫩得就象一朵小玫瑰。
恕我打擾了你們,瞧你們當時高興的神情,簡直象兩個發瘋的姑娘。
你們當然不需要我這樣一個老婆婆來掃你們的興。
既然你們差不多都招了,我就不要特意為這件事去作忏悔了。
“今晚我們有幸見到您的表妹嗎?哦!她人真漂亮。
如果她能進一步講究穿着藝術,那就更加完美了;懂得這門藝術的人真是屈指可數,可她則是天生就擁有這門藝術的”。
我在此必須說明,德·夏呂斯先生與我迥然不同。
他”天生擁有”洞悉入微的秉賦。
他能将某人的穿着打扮觀察得仔仔細細,看一幅畫,能把任何細部記得一絲不漏。
說到衣裙帽飾,有些刻薄的人或專斷的理論家一定會說,一個男子如果為男性*的魅力所吸引,那麼反之他天生就會對女子的服飾發生興趣,會對此加以考察,精于此道。
有時候這種觀點還真能靈驗。
男性*們仿佛将夏呂斯之類的人的肉欲和溫情都吸引到自己這一方,而女性*們從夏呂斯之類的人那裡所能獲得的滿足隻能是”柏拉圖式的”(此形容詞毫不恰當)趣味,甚至簡單地說,就是一種趣味;不過這種趣味保你無比講究,精不厭細。
後來有人給德·夏呂斯先生起過一個别号,戲稱他”女裁縫”,看來這個别号是非常貼切的。
但是它的趣味和他的觀察力涉及面很廣。
上文說過,那天晚上我在德·蓋爾芒特公爵夫人家裡用過晚餐後前去拜訪他,借着他的指點,我才發現,他府邸上珍藏着數件精品。
别人不加注意的東西,包括對藝術品和晚餐菜肴(從繪畫到飲食,無所不包)他都能一眼看出個中精華。
我總是替德·夏呂斯先生惋惜,他不該把自己的藝術天賦局限起來,僅僅滿足于畫幾幅扇面饋贈嫂子(上文說過,德·蓋爾芒特公爵夫人拿在手裡并不是為了煽風,而是為了炫耀,借以向人顯示巴拉麥德對她的友情),或者滿足于彈一手鋼琴,以便在為莫雷爾小提琴伴奏時不出差錯。
我說,我總是替德·夏呂斯先生可惜,現在還是如此,因為他從未撰寫過什麼東西。
當然,我這話并不是說,因為他說話寫信不乏才氣,因此就能斷言他有可能成為一名才華橫溢的作家。
有些才能是不能混為一談的。
我們見過,有些出言平平的人能寫出驚人之作,而那些口若懸河的人一旦提筆,竟不及一名庸才。
總之我可以斷定。
如果德·夏呂斯願意試筆,先從他熟谙的藝術題材入手,那麼就會火焰噴射,光芒萬丈,社交能手定能變成大師級作家。
我經常對他這麼說,可是他就是從來不肯提筆。
也許這僅僅出于懶惰,或者是那些輝煌的晚會和鄙俗不堪的娛樂活動吞噬了他的所有時間;在蓋爾芒特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