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追憶似水年華 第五部 女囚(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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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去維爾迪蘭家。

    留在特羅卡德羅,可是她卻發現,她仍絲毫不能取得我的信任。

    另一點,說不出她的舉止儀表有什麼地方可受指摘的。

    在巴爾貝克的時候,每當有人談到作風不好的姑娘,她總是哈哈大笑,還扭扭身子,模仿那些姑娘的動作。

    我猜測得出,對她的女友們來說這些動作意味着什麼,為此我心裡備受折磨。

    但是自從她了解到我對這個問題的看法以後,凡有人稍稍提及這類事情,她便退出了談話,不僅話語停斷,而且臉部表情也中止了。

    她這樣做,也許是因為别人對某某姑娘說長道短,她不願助興,也許完全出于别的緣故,總之當時最為驚人的,是稍有觸及這類話題,她那表情如此豐富的臉,既顯出心不在焉的樣子又一絲不變地保持着瞬時前的表情。

    這似表情非表情的定象猶如死寂一般凝重。

    我們說不出,這神色*對那些事情究竟是表示譴貴、還是贊成,是了解還是無知。

    她的表情隻是跟臉上各部務發生關系。

    鼻子、嘴巴、眼睛形成一個完美和諧的統一體,但跟臉外的世界是隔絕的。

    她隻是一幅水彩畫,别人剛才說些什麼,她一點兒也沒有聽見,仿佛别人剛才是在對拉都①的肖像談話。

     我把布裡肖的住址告訴車夫,看見窗戶燈光,我當時感到自己如同處在奴隸受禁的境遇之中,但是過了一會兒,我發現阿爾貝蒂娜強烈地感到,她也處于這種境遇時,我先前的感覺便從我的心頭釋落了。

    為了不讓她為這種境遇而過多地感到壓抑,從而突生念頭,自行打破這種境遇,我覺得最巧妙的辦法莫過于給她造成一種印象,即這種境遇不是一成不變的,我本人就希望它早日結束。

    我看見自己僞裝獲得了成功。

    本該值得十分慶幸。

    首先,我本來日夜擔心的事情,即我原來估計阿爾貝蒂娜會下決心離去,現在這一可能已經排除。

    其次,撇開我力求達到的效果不談,單就我僞裝的成功這件事本身而言,就證明了我在阿爾貝蒂娜眼裡還不完全是一個分文不值的情夫,一個樣樣花招均被戳穿、隻配受人嘲笑的嫉妒者;這件事把某種貞德還給了我們的愛情。

    在我們愛情生活中,諸如她在巴爾貝克時輕易相信我另有所愛的時代重新誕生了。

    當然她現在不再會相信我另有所愛,但是對我希望今晚兩人就分手告别的假意則深信不疑。

     ①拉都(1704-1788),法國畫家。

    
她表示懷疑,不相信個中的原因出在維爾迪蘭夫婦那裡。

    我對她說,我遇見一位劇作家,叫布洛克,是萊娅的一位親密朋友。

    什麼千奇百怪的事情萊娅都告訴過他(我想用這番話誘她相信,我對布洛克表姐妹的事情了如指掌,隻是心照不宣而已)。

    由于我佯裝需要分手,弄得有些心煩意亂,出于穩定情緒的需要,我對她說:”阿爾貝蒂娜,您能對我發誓,您從來沒有對我說過謊嗎?”她目光呆滞,空視着回答道:”能,也就是說不能。

    我錯了,我不該對您說安德烈對布洛克一往情深,我們根本就沒有見過他。

    ””那您為什麼要這麼說呢?””因為我怕您會對她有另外一種想象,我說這話就為這個。

    ”她依舊目光呆滞,說:”我跟萊娅一起遊玩過三個星期,我不該瞞着您,不告訴您。

    可那時候我跟您還那麼不熟悉。

    ” “是在巴爾貝克以前嗎?””是的,是在第二次去巴爾貝克以前。

    ”今天早晨她還親口對我說,她跟萊娅素不相識!我仿佛見到,我千萬個小時嘔心瀝血寫成的小說,突然間化成一場春夢,付之東流。

    早知今日,何必當初?阿爾貝蒂娜把這兩件事情透露給我,是因為她覺得我已經從萊娅那裡間接地打聽到了,而且她一定覺得誰也沒有道理否認,這類事情多得舉不勝舉;我也明白,每當我盤問阿爾貝蒂娜,她的回答從不會有半句真話,而真話隻有當一方面決意緘口隐瞞事實,另一方面堅信别人已經了解了這些事實,這兩種心理在她身上突然發生混合作用的時候,她才會不由自主脫口吐露出來。

     “不就是兩件事嘛,這又有多大關系。

    ”我對阿爾貝蒂娜說。

     “不如痛痛快快說出四件事來聽聽,也好給我留下一個記憶。

    您能不能向我再透露幾件事來?”她仍然木然地看着。

    她是要使自己的謊言适應于對未來生活的某一種信仰呢,還是要跟某些未及她想象得那麼随和的神衹妥協呢?看來這大概都不盡容易,因為她已沉默和呆滞了好久。

    ”不,沒有什麼别的事了。

    ”她終于開口說,現在不論我如何追問,她都倔犟地緊咬牙關,一口咬定沒有别的。

    彌天大謊!從她陷足于這類邪癖之日起,直到她被禁锢于我家,其間在多少個地方,在多少次散步中,她都已無數次滿足了這邪欲!戈摩爾人雖為數不多,卻又不可勝計,不管是在什麼地方,也不論是在人群之中,她們一眼就能認出對方,立刻就能沆瀣一氣。

     那年有一個晚上,發生了一件事,我每想起來就感到惡心,可當時我隻是覺得有些奇怪。

    我有一位朋友,請我上飯館吃飯,他帶着自己的情婦,他另外一個朋友也帶了自己的情婦。

    進飯館沒過多久,她們早已心領神會,都急不可待地要占有對方。

    剛上濃湯,倆人的腳就已開始相互尋找起來,經常找到我的腳上。

    不一會兒,腿都纏到一塊兒去了。

    我的兩位朋友什麼也沒有察覺,我卻在受罪。

    其中一個女人再也克制不住,借口說有東西掉到地上,索性*鑽到桌子底下去了。

    接着一位說偏頭痛發了,告辭要到盥洗室去一下,另一位猛然發現時間到了,該陪一位女友去看戲了。

    頭痛女子從盥洗室出來,道歉先行退席,一人回家等候情夫,以便服一些阿斯匹林。

    此後她們成了親密朋友,常常一起外出散步。

    一位喜歡身着男裝,身邊撫養着一批小女孩,時常把她們帶到另一位家裡,對她們進行教化。

    另一位身邊有一個小男孩,假裝對他很不滿意,時常交給她的女友來管教,女友當然是責無旁貸,毫不留情。

    由此可見,她們這種人随時随地都可能幹出那些最難以見人的事情,無所謂大庭廣衆,無懼于光天化日。

     “可是在整個旅行過程中,萊娅在我面前始終都是規規矩矩的。

    ”阿爾貝蒂娜對我說,”跟許多上流女子比,她要謹慎持重得多。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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