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追憶似水年華 第六部 女逃亡者(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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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他身上打主意,那就是男爵的外甥。

    尤其因為男爵疼這個外甥就象疼自己的兒子一樣;這小子千方百計拆散人家夫妻,真可恥。

    而且為此不惜采取-陰-險毒辣的手段,因為誰也不象德·聖盧侯爵那樣天性*反對這種事。

    他過去為自己的情婦揮霍得還少嗎!從前這個該死的樂師那麼卑鄙地離開了男爵,人家可以說這是他的事。

    可是他竟然轉過來引誘男爵的外甥!不,有些事是幹不得的。

    ”絮比安的憤怒是發自内心的;所謂不道德的人們在道德問題上有着與别人同樣強烈的義憤,隻是針對的目标稍有不同。

    此外,沒有被直接卷入感情糾葛的人總是評論哪些男女私情應該避免,哪些是不合适的婚姻,好象人可以自由選擇戀愛對象似的,他們沒有考慮到愛情能産生海市蜃樓般的美妙幻景,把我們所愛的人單獨地、整個兒地籠罩起來,以至一個男人會幹出和廚娘或與摯友的情婦結婚這等”傻事”,然而這”傻事”卻往往是他一生中完成的唯一富有詩意的舉動。

     ①這次離家外出使我相當為難,因為我在巴黎有一個姑娘,她住在我租的單一臨時寓所裡。

    有些人需要森林的芳香或湖水的低語,我晚上需要這個姑娘睡在我身旁,白天坐車時也需要有她在身旁。

    一次戀愛可能被遺忘,但它能決定下一次戀愛的形式。

    在前一次愛情中某些平日的習慣已經存在,隻是我們自己也記不起這些習慣從何而來;正是第一天的焦慮使我們熱切希望每次用車把我們所愛的人一直送回她的住所,或者要求她住在我們家裡,希望她每次外出都有我們自己或我們信任的人陪伴在她左右,後來這些做法被我們采用并固定下來,如同人們已經忘記其意義的一些風俗習慣:所有這些習慣都象一條條千篇一律的通衢大道,我們的愛情每天打那裡經過,而從前它們被溶化在火山烈焰般的火熱沖動裡。

    這些習慣在我們所愛的女人死後,甚至在對她的懷念已經消失後仍然存在。

    它們變成我們的愛情的形式,即使不是所有的至少是某些互相交替的愛情形式。

    比如作為對已被遺忘的阿爾貝蒂娜的回憶,我需要我現在的情婦呆在我的住所裡,我把她藏着不讓來訪者看到,但她象過去的阿爾貝蒂娜一樣充實了我的生活。

    為了去當松維爾,我不得不求她答應讓我的一個不好女色*的朋友代我守護她幾天。

    –作者注。

    
我得知羅貝爾和妻子險些分居(而希爾貝特尚未完全清楚事情的真相),多虧德·馬桑特夫人這位愛子之心拳拳、巴望兒子出人頭地的明智冷靜的母親從中調解,強使他們言歸于好。

    她屬于那種階層,在這種階層裡不同血統的不斷交叉混合,祖傳家産的日漸貧乏使得情|欲和物質利益方面的世代惡習與因循苟且有随時擡頭的可能。

    她曾經強有力地支持過斯萬夫人,支持過絮比安的婚姻,後來又以同樣的勁頭一手安排了兒子和希爾貝特的親事,就這樣她懷着痛苦的忍讓精神不僅為自己運用祖傳的睿智,而且讓整個聖日耳曼郊區從中得益匪淺。

    也許當初她之所以草草決定羅貝爾和希爾貝特的婚事(當然這件事讓她耗費的心血和眼淚比過去叫羅貝爾和拉謝爾斷絕關系而費的心血和眼淚要少),隻是因為害怕他又和另一個壞女人姘居,–或者就和原來那個女人,因為羅貝爾對拉謝爾久久不能忘情–殊不知若是那樣他也許倒得救了。

    現在我明白羅貝爾在德·蓋爾芒特王妃家對我說的話是什麼意思了,他說:”真遺憾,您那位巴爾貝克的女朋友沒有我母親要求的那筆财産,否則我想我和她會很投契。

    ”他的意思是說她是戈摩爾人正如他是索多姆人①,或者,如果他尚未成為索多姆人,他也隻喜歡那些他能夠以某種方式去愛而且和别的女人一起去愛的女人。

    看來希爾貝特也可以向我提供阿爾貝蒂娜的情況。

    若不是我已經失掉想知道有關我女朋友的事的好奇心,除了偶爾故态複萌。

    我本可以不僅向希爾貝特而且向羅貝爾去打聽。

    說到底,使羅貝爾和我産生娶阿爾貝蒂娜的欲|望的是同樣一個事實,即她愛戀女人。

    不過兩人的欲|望原因完全不同,目的也完全相反。

    我是出于得知這一事實後的絕望,羅貝爾則是出于滿意;我是為了通過每時每刻的監視阻止她沉湎于這種喜好,羅貝爾則為了培養她的這一喜好,而且給她充分自由好讓她為他帶來女朋友。

     ①據《聖經》創世紀記載,戈摩爾與索多姆是兩個位于死海南部的城市,因其居民道德敗壞,搞同性*戀,在硫磺與火中毀滅。

    
這樣,絮比安把羅貝爾在肉欲興趣方面出現的與原先截然不同的新動向看成是不久以前發生的事,然而我從和埃梅的一次使我十分傷心的談話中得知,這位巴爾貝克旅館侍應部前領班把羅貝爾性*欲上的這種偏離和倒錯回溯得更遠。

     我因去巴爾貝克小住了幾天,才有機會和埃梅作了那次談話,那幾天,正在享受一次較長休假的聖盧本人也偕妻子來到巴爾貝克,在這新婚燕爾的階段,羅貝爾陪伴夫人是寸步不離。

    當時我注意到在羅貝爾身上仍能感到拉謝爾對他的深刻影響,并對這種影響頗為贊賞。

    隻有和情婦生活過很長一段時間的年輕丈夫才會在走進餐廳之前幫妻子脫掉大衣,才會對妻子表現出應有的關心體貼。

    他在和情婦生活期間受到了一個好丈夫應受的訓練。

    離他不遠并與我相鄰的一張桌子上坐着布洛克,他在一群自命不凡的年輕的大學士中間,做出一副虛假的輕松自如的樣子,他一面炫耀地将菜單遞給一位朋友,動作誇張得打翻了桌上兩瓶水,一面對他喊道:”不,不,我親愛的朋友,還是您點菜吧!我這一輩子從來不會制定一份菜單,從來不會點菜!”他帶着不太真誠的高傲重複道,同時立即同意要一瓶香槟酒,說是喜歡在聊天時有香槟作”象征意味十足”的點綴,這給口腹之欲塗上一點文學色*彩。

    聖盧是很會點菜的。

    他坐在已經懷孕的希爾貝特旁邊(後來他不停地讓她生孩子),正如夜裡在旅館的雙人床上睡在她身邊一樣。

    他隻跟妻子講話,好象旅館裡的其他一切都不存在似的,然而當一名侍應生來取點菜單,站在他近旁時,他突然迅速擡起明亮的眼睛,向侍應生投去一瞥,這一瞥的時間不超過兩秒鐘,但那清澈而敏銳的目光裡卻表露了一種好奇和探究,其性*質與任何一位在顧客注視(哪怕是長時間地注視)一名旅館服務員或夥計以便得出一些幽默的感想并把它告訴自己的朋友時目光中包含的好奇和探究完全不同。

    這倏忽即逝的、看似無意的一瞥表明侍應生本人引起了他的興趣,此時誰若是觀察羅貝爾,就可從這一瞥裡看出,這位好丈夫,昔日拉謝爾的狂熱的情人,他的生活裡有另一面,這一面遠遠比他出于義務而行動的那一面更使他感興趣。

    然而人們看到的是前一個羅貝爾。

    他的目光已經回到了希爾貝特身上,這位妻子什麼也沒覺察到。

    羅貝爾順便向她介紹了一位朋友,就陪她出去散步了。

    不過埃梅當時對我說起的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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