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追憶似水年華 第七部 重現的時光(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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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夫人有一道很大的屏障:家庭。

    而德·夏呂斯先生卻在家庭和他之間增添了許多不和。

    再說,家庭好象并未使他感到興趣,特别是在老區那邊,即古弗瓦西埃那邊。

    他與古弗瓦西埃家族相反,對藝術作過十分大膽的嘲諷,但他沒有覺察,一位貝戈特最能使他感到興趣的,是他同所有這個老區的親戚關系,是向他描述他那些堂姐妹從騎子街到波旁宮廣場和茜草田街所過的幾乎象外省一般的生活。

     此外,維爾迪蘭夫人持有一種并非居高臨下,即更講求實際的觀點,她假裝認為他不是法國人。

    ”他到底是什麼國籍,他是不是奧地利人?”維爾迪蘭夫人并無惡意地問道。

    –“不,完全不是,”莫萊伯爵夫人回答道,她本能的反應服從于情理,而不是仇恨。

    –“不,他是普魯士人,”女主人說。

     “不過我隻是對您說說,我知道這事,他對我們說過好幾次,他曾是普魯士上議院的世襲議員,被稱為Durchlaucht①。

    ”–“然而,那不勒斯王後曾對我說……”–“您知道,她是個可怕的女間諜,”維爾迪蘭夫人大聲說道,她沒有忘記這位退位的王後一天晚上在她家裡所持的态度。

    ”我知道這事,而且十分确切,她就是靠這個生活的。

    如果我們有一個強有力的zheng府,這些家夥都應該關到一個集中營去。

    就得這樣!不管怎樣,您最好還是别去接待這群漂亮的人,因為我知道内政部長在監視他們,您的公館會受到監視。

    任何事都不會使我消除這種想法,即夏呂斯在兩年之中不斷在我家進行間諜活動。

    ”維爾迪蘭夫人也許在想,人們可能會産生懷疑,極為詳細地報告這個小圈子的組織,是否會引起德國zheng府的興趣,但她知道,她如果不提高嗓門,她說話的價值隻會顯得更高,所以她帶着溫柔而敏銳的神色*說:”我從第一天起就會對您說,我和丈夫說過:這個人被帶到我家的方式,我不滿意。

    這有點鬼鬼崇崇。

    我們在一個小海灣裡面,在一個很高的地方,曾擁有一座花園住宅。

    德國人一定使那個地方變了樣,在那裡建造一個潛艇基地。

    有些事在當時曾使我感到驚訝,可現在我都明白了。

    開始時,他不願同我的其他客人一起乘火車來。

    我很客氣地請他住在城堡的一個房間裡。

    可他不要,情願住在東錫埃爾,那裡有許多部隊。

    所有這些都使人清楚地聞到間諜活動的味道。

    ” ①德語,意思是”殿下”。

    
對于針對夏呂斯男爵的第一個指責,即指責他已經過時,社交界人士會輕而易舉地認為維爾迪蘭夫人說得對。

    其實,這些人是忘恩負義之徒,因為德·夏呂斯先生可以說是他們的詩人,曾從周圍的社交活動中提取一種詩意,其中有曆史、美、秀麗、诙諧和淺薄的優雅。

    但是,社交界人士無法理解這種詩意,所以在生活中也看不到任何詩意,就在别處尋找,并把那些比德·夏呂斯先生差無數倍的人,捧得比他高一千倍,那些人蔑視萬物,卻鼓吹社會學和政治經濟學的一些理論。

    德·夏呂斯先生十分樂意講述一些在無意中變成典型的詞語,并描寫蒙莫朗西公爵夫人優雅得十分巧妙的服飾,把她看成美妙的婦女,這就使社交界的一些婦女把他當作傻瓜,因為這些女人認為蒙莫朗西公爵夫人是個無人注意的蠢女人,認為那些裙子做出來可以穿,但别人一點不會顯出注意它們的樣子,她們認為自己更加聰明,會跑到巴黎大學去聽課,或是到衆議院去聽德沙涅爾①演講。

     ①德沙涅爾(1855-1922),法國政治家,曾兩次出任衆議院議長(1898-1902,1912-1920),1920年當選共和國總統。

    
總之,社交界的人們對德·夏呂斯先生感到厭煩,并非因為對他罕見的智力才能了解過深,而是因為從未對此進行了解。

    人們認為他是”戰前的”貨色*,是過時貨,因為這些最不善于評論長處的人,正是在給長處進行分類時最會采取時興的等級的那些人;他們未曾騷擾,甚至沒有觸動過去一代人中有才能的人們,現在卻要抨擊所有這些人,因為這是新一代的标記,人們不會對這一代人有更多的了解。

     至于第二個指責,即指責他日耳曼化,社交界人士的中庸思想會使他們拒絕這種指責,但這種指責找到了莫雷爾這位堅持不懈并特别殘酷的代言人,莫雷爾善于在報界乃至社交界保持自己的地位,而這種地位卻是德·夏呂斯先生兩次費了同樣大的力氣才使他得到的,後來也沒有使他失去這種地位,但莫雷爾一直憎恨男爵,不管他曾和男爵保持過何種關系,由于他知道男爵心地善良卻又向許多人加以隐瞞,他的憎恨就更應受到遣責。

    德·夏呂斯先生對小提琴師非常慷慨,十分體貼,對他顯示出從不食言的認真态度,所以夏爾莉同他分手時對他的印象,并不是一個有惡習的人(他最多把男爵的惡習看作一種疾病),而是一個他從未見到過的高尚思想最多的人,一個極富有同情心的人,具有一種聖人的風度。

    莫雷爾對此很少否認,即使在同他鬧翻之後,還由衷地對親戚說:”你們可以把自己的兒子托付給他,他隻會對你們的兒子産生最好的影響。

    ”因此,當他竭力用文章來折磨男爵時,他在思想上對男爵嘲諷的對象并不是惡習,而是美德。

    戰前不久,報上的專欄短文對熟悉内情者來說是一目了然的,這些短文開始對德·夏呂斯先生進行最嚴厲的中傷。

    有篇短文的标題為:《名字以us結尾、享有亡夫遺産的寡婦的不幸遭遇,男爵夫人過去的時日》,維爾迪蘭夫人買了五十份刊登這篇文章的報紙,以便把文章借給熟悉的人們看,而維爾迪蘭先生則表示,連伏爾泰也沒有寫得這樣好,并大聲朗讀這篇文章。

    自從戰争爆發以來,調子發生了變化。

    抨擊的并非隻是男爵的性*欲倒錯,而且還有他所謂的德國國籍:”FrauBosch”,”FrauvondenBosch”①是德·夏呂斯先生通常的綽号。

    一篇具有詩意的文章從貝多芬的某些舞曲中借用了這個标題:《一個德國女人》。

    最後是兩條消息:《美洲叔叔和法蘭克福姑媽》和《後方男子漢》,其校樣在小圈子内閱讀時曾使布裡肖本人感到高興,他大聲說道:”但願十分高超、權勢很大的阿納斯達齊女士别對我們的文章進行删節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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