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追憶似水年華 第七部 重現的時光(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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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可能會說:”您不覺得局促不安”)。

    我在德雷福斯案中和戰時都看到過有以為某種事實就是真理的,他們認為部長們就擁有真理,隻要毋需解釋的一個是或不是,便能使當權者知道德雷福斯是不是有罪,知道薩拉伊有沒有辦法與俄國人同時進軍①(不必為此派羅克去現場調查)。

     ①當然,我肯定會把自己要寫的某些東西與那張臉連接起來,仍象我在海濱第一次瞥見的那副模樣。

    從某種意義上說,我把她與那些東西連在一起是有道理的,因為,倘若那天沒有上堤,倘若我不曾認識她,那麼,這種想法便發展不起來(除非它們已憑藉另一個女人得到了發展)。

    我也有錯,因為人們須在女人漂亮的臉蛋上找到的這種旨在生兒育女的樂趣,回過頭來想一想,均來自于我們自己的感官:實際上,我後來寫下的那些篇章,可以肯定,阿爾貝蒂娜,尤其是當時的阿爾貝蒂娜是理解不了的。

    然而恰恰是因為這個(而這也向我們指出了不能生活在太理智的氛圍中),因為她與我是那麼地不同,才使她能用憂傷使我充實起來,甚至開始隻是通過為想象與自己的不同之處而作的一般性*努力。

    這些篇章,如果她能夠理解,那麼,即由此可見,寫作這些篇章的靈感并非由她所得。

    –作者注。

    
總之,細細想來,我的經驗的素材,也即我後來的作品的素材來自于斯萬,這不僅通過有關他本人和希爾貝特的一切,而且正是他從貢布雷時代起就給了我前往巴爾貝克的欲|望,如非如此,我父母是絕不會産生要我去巴爾貝克的念頭的,我也就不會結識阿爾貝蒂娜,同樣還有蓋爾芒特家族,因為我外祖母沒有再見到過德·維爾巴裡西斯夫人,我也不會認識聖盧和德·夏呂斯先生,從而不可能認識德·蓋爾芒特公爵夫人以及她的内侄女。

    因此正是斯萬導緻我此時此刻來到蓋爾芒特親王府,并且剛才,就在這裡,突然産生我作品的設想(所以我多虧了斯萬使我不僅有了題材,而且有了決心)。

    用以支撐我整個生命的幅度的這枝莖也許還稍嫌羸弱(在這個意義上,”蓋爾芒特家那邊”便起源于”斯萬家那邊”)。

    然而,為我們的生活制造這種種外表的那個人往往是個比斯萬低劣得多的平庸不過的凡夫俗子。

    隻要有哪個夥計告訴我可以到巴爾貝克去赢得某位佳麗(很可能我在那裡碰不上),不就足以使我到那裡去了嗎?事情往往如此,我們邂逅一位不盡人意的朋友,無奈與之握一握手,然而如果有一天細細回想起來,那隻是他對我們說過的一句無稽之談,一句”您真該去巴爾貝克一行”,于是我們的全部生活和作品便脫穎而出。

    我們并不為此對他感恩戴德,這也并不能證明我們忘恩負義。

    因為言者無心,他絕不會想到這句話将對我們産生至關緊要的後果。

    是我們的感覺和才智因勢利導,而這種勢态,一旦獲得第一個推動力便連綿不絕地環環相生,他絕不會預見到同阿爾貝蒂娜的同居,以及在蓋爾芒特府上的化裝晚會。

    他的推動力無疑是不可或缺的,因而我們生活的外部形式、作品的素材本身均依他而定,沒有斯萬,我父母絕不會想到派我到巴爾貝克去(況且,對間接地因他而給我鑄成的痛苦他并不負有責任,痛苦是由我的軟弱引起的;他的軟弱已經使他自己因奧黛特而回腸百轉)。

    然而,即在如此這般确定我們的生活道路的同時,他從而也把我們本可能經曆的其它生活道路統統排斥在外。

    如果斯萬沒跟我說起巴爾貝克,我就不會認得阿爾貝蒂娜,不會到那座府邸的餐廳,也不會認識蓋爾芒特家的人。

    但是,我會到别的地方去,認識另外一未能感受的新奇,誘惑我,令我抱憾怎不奔它而去;而阿爾貝蒂娜、巴爾貝克的海灘還有利夫貝爾,還有蓋爾芒特家族,我不會永遠無緣結識的。

     嫉妒是一位盡職的招募人,當我們的畫面上出現空白的時候,它便會在街上為我們尋找所需的靓女,她已沒有了姣好的風姿,由于我們嫉妒她,她重又花容月貌,她将填補那個空白。

    一旦我們壽終正寝,這幅如此補全的圖畫便不再給我們歡樂。

    但是這種想法絲毫也不令人喪氣。

    因為我們感到生活比我們說的更複雜一些,勢态也一樣。

    指出這種複雜性*是迫在眉睫的需要。

    如此管用的嫉妒肯定不是産生于一脈秋波,或者一段故事,或者一番内心的反省,我們可能在一本年鑒中發現它正對我們劍拔弩張,這種書在巴黎叫《巴黎一覽》,在鄉下叫《城堡年鑒》。

    我們聽到那位變得愛理不理的靓女說起過她得到敦刻爾克附近的加來海峽去幾天,去看望她的姐姐,我們沒有在意。

    我們還漫不經心地想到,以前,那個很可能對這位靓女大獻過殷勤的E先生,她同他永遠也不會見面了,因為她不再到他們從前見面的那個酒吧間去了。

    她姐姐是幹什麼的?好象是當女傭的吧?出于謹慎我們沒有問起過她。

    接着,就在我們随手翻開《城堡年鑒》的當兒,我們發現E先生的城堡便在敦刻爾克附近的加來海峽。

    再也沒有什麼可懷疑的了,他為了讨那位靓女的歡心,把她姐姐收為貼身女仆,如果說姑娘不再到酒吧間去與他會面,那是因為他讓她上他家去,他一年到頭都住在巴黎,然而即使隻是在加來海峽住上那麼幾天他也少不了她。

    蘸滿了惱怒和愛的畫筆描繪着、描繪着。

    然而,如果不是那麼一回事呢?如果E先生并沒有再見到過那位靓女,而隻是出于一片熱心把她姐姐介紹給他長年住在加來海峽的兄弟呢?以至她也許同樣是出于偶然在E先生不在加來的時候去那裡看看姐姐,因為他們也已不再把對方放在心上。

    甚至,如果那位姐姐并非在城堡或其它地方當女傭,而是在加來海峽有親戚呢?後面的那幾種假設平息了嫉妒,初時的痛苦消失了。

    但是,這有什麼關系?隐匿在《城堡年鑒》字裡行間的嫉妒來得正是時候,使畫布上的那個空缺現在被填沒了。

    而幸虧有那個我們已不再嫉妒、不再眷戀的靓女,有因她而起的嫉妒所造成的存在,才使這幅畫的格局十分協調。

     此時,總管來對我說,第一個節目已經演完,我可以離開書房到客廳裡去了。

    這才使我又回想起了自己在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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