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追憶似水年華 第七部 重現的時光(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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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黎大學的一堂課上,用以喚醒人們對一切事物的虛榮心的認識或用作博物學的範例。

     這些玩具娃娃,然而,當我們面對着這些木偶般的老人,想把他們與我們從前認識的那個人聯結在一體中的時候,我們還得同時在木遇背後的的好幾個平面上進行觀察,這些平面給予它們以深度和迫使我們進行一番心靈的探索,因為我們在觀望它們的時候,不得不同時用眼睛和記憶。

    浸泡在歲月非物質色*彩中的玩具娃娃,是使時光顯形外露的玩具娃娃。

    通常,不可見的時光,為了變成可見,而去尋找物體,不管在什麼地方,物體隻要被它碰上便會被它攫住,在它們身上打出它的幻燈。

    就象過去在貢布雷我房門把手上的戈洛①一樣地非物質,這個新的、如此難以辨認的阿讓庫爾在此仿佛是他使之部分可見的時光的啟示。

    在構成阿讓庫爾的臉面和他這人物的新因素中,我們能讀出某個年歲數,辨認出生命的象征外貌,不是象它平常顯現在我們面前的那個面貌,即往常的面貌,而是真實的面貌,如此多變的氛圍,緻使夜晚,自負的老爺也把自己漫畫化了,象一個舊衣商。

     ①幻燈中的人物。

    
況且,這種變化,這種真正的異化在另一些人身上仿佛正在越出博物學的界限,當我們聽到一個名字,我們感到驚訝,同一個人居然能表現出不是象阿讓庫爾先生那樣的新的不同類型的特性*,而是另一種品性*的外部面貌。

    這便是時光從某位姑娘身上得出的意想不到的可能性*,就象它對阿讓庫爾先生那樣,但這種可能性*雖說盡屬相面術或體表上的,卻似乎具有某種精神上的内容。

    如果五官在變化,以另一種方式排列,如果它們以慣常式地比較緩慢地獲得布局平衡,它們便會以另一種外表帶上不同的含意。

    以至會有這樣的情況,有一女子,當初我們認識她的時候,身材幹癟,在她身上出現了變化,諸如臉變得認不出來了,長圓了,鼻子出乎意料地長出了鷹鈎,這些變化令人感到驚訝,甚至驚喜,它往往就象我們聽到她說出某個我們絕不會想象會出自她之口的敏感而富有深刻含義的詞,或者看到她做出我們絕不會期待她能做出來的某個勇敢而高尚的行動時所感到的那種驚喜。

    就在這隻鼻子、這隻新鼻子的周圍,展現出我們都不敢抱有奢望的境域。

    善良、溫柔,過去不可能的,随着這些日子的到來變成可能的了。

    面對着這張臉,我們會說出對從前的那張臉連想都想不到的話語。

    新的臉部輪廓蘊含着另一種性*格特征;冷酷瘦削的女兒家變成了憐老惜貧的厚道太太。

    這已不再是在某種動物學的意義上,象對阿讓庫爾先生來說的那樣,而是在某種社會的、道德的意義上,我們可以說這是另一個人了。

     從所有這些方面來看,象我今天所在的這種下午聚會便是某種比過去的形象珍貴得多的東西,它仿佛在我面前連續不斷地展現出一個個形象,我從來沒有看到過的一切形象,它們分隔現在和過去,更有意思的是離析出現在與過去之間的關系。

    它便是我們過去所稱作的那種視界,然而是歲月的視界,不是一時的視界,不是一個身在時間的能導緻變形的透視中的人所擁有的視界。

     至于阿讓庫爾先生曾經眷戀的那個女人,如果考慮到似水流逝的年華,她的變化可謂不大,也就是說,她的臉還沒有完全衰萎,不象一個被抛入深淵之中随着坎坷的身世也變形走樣的人,這種深淵,我們還隻能通過同樣勞而無功的比較才能表示出它的方向,因為我們隻能在空間世界進行這些比較,而不管我們把比較的方向定在高度、長度或深度上,它們所能給的唯一的好處是使我們感覺到這種難以想象、卻又不可忽視的尺度的存在。

    要想給那些面孔一個名字,就必須實實在在地回溯歲月之河,繼而,這種必要性*迫使我作為反饋,給這些我不曾想到的歲月以現實的位置,使它們重新得到安定。

    就這方面而言,也為了免得受空間表面一緻之騙,一個象阿讓庫爾先生這樣的人的全新面貌對我是個深刻的啟示,啟迪我認明鑄造年份的現實,它通常對我們是抽象的,而現在就象有些矮态樹木或高大的猴面包樹,它們的出現告訴我們經度将有變更。

     所以,生活在我們看來竟象童話仙境,一幕一幕地讓我們看到嬰兒變成了少年、成*人、彎腰弓背走向墳墓。

    而仿佛就是通過一些永恒的變化,我們才感覺到在那些每隔相當時距抽取的人樣之間存着那麼大的差異,感到自己與他們一樣,也遵循着這條法則。

    他們仍然是他們,但已不再象他們,因為他們的變化那麼大,而正因為他們仍然是他們,才不再象我們從前看到過的他們了。

     我以前認識的一位少婦,現在白發蒼蒼、拱肩縮背成了個兇狠相的小老太婆,她仿佛指出,人到了一出戲最後的嬉遊曲時必然會被喬裝打扮得讓人認不出來。

    可她的兄弟身闆依然那麼挺拔;與他原來沒有什麼不同,令人驚訝的是他那高雅的唇髭,在他年輕的臉上居然變成了白色*。

    迄今全黑的胡子上的幾片花白使這場聚會上的人物景象變得郁郁寡歡,它們就象出現在樹木上的最初幾片黃葉,我們還在滿打滿算指望過一個長長的夏季,但還沒有開始利用,便已發現秋天降臨了。

    而我自童年時代以來,由于接受了某種既來自我自身又來自其他人的決定性*的影響,一直是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鐘,以緻從所有那些人身上發生的變化上,我第一次發現時光的流逝,從對他們而言的時光流逝聯想到我的似水年華,我不禁大驚失色*。

    而他們的本身并無好惡的衰老卻在告訴我老之将至,令我大為傷感。

    而且,老之将至還在通過話語一次接一次地向我宣告,它們每隔幾分鐘對我來一番棒喝,就象終判的号角。

    第一個說出這話的是德·蓋爾芒特公爵夫人,我剛看到她從兩行好奇的人群中走過。

    她并沒有注意到自己高貴的服飾和卓絕的美容手段正對他們那些人産生作用,在這顆棕發頭顱前,在這黑色*花邊衣翼中顯露出一點裹金纏寶的鲑肉色*軀體前,他們激動,望着那帶着世代相傳的起伏線條的胴體,就象望着一條年歲久遠的神聖的魚,魚身上堆滿寶石,是蓋爾芒特家族守護林的化身。

    這位夫人對我說:”啊!我最老的老朋友,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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