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追憶似水年華 第七部 重現的時光(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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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身上是不會發生的,後面這種女人感到自己為人所欲得時,讓人去求去争,隻應允寥寥幾次的約會,她不會在我們的生活、我們的每時每刻中安營紮寨,到後來,如果産生了愛情,而她卻因為一次不和、一次旅行而杳無音訊,她會給我們留下無限的思念,她扯斷的聯系不是一種,而是千種。

    其次,那種習慣是感情上的,因為在它的基礎部分并沒有強烈的肉體欲求,而倘若産生了愛情,則大腦的工作要多得多,因為它是一部小說而不是一種需要。

    我們并不警惕不屬于”我們的類型”的女人,我們随她們去愛着我們,但如果後來我們愛上了她們,我們會比别人多一百倍地去愛她們,既使在她們身上得不到欲|望滿足後的稱心如意。

    基于這些和其它種種理由,與不是”我們的類型”的女人在一起的時候我們會感到十分抑郁,這種情況并不起因于命運的那番嘲弄,即以我們最不情願的方式給予我們的幸福以客觀的實在性*。

    一個屬于”我們的類型”的女人很少帶有危險性*,由于她不想要我們,一旦使我們滿意,旋即離我們而去,并不在我們的生活中伫留。

    愛情中危險的和繁衍痛苦的不是女人本身,而是她每日不斷的到場,她每時每刻都要表現出來的好奇。

    她不是女人,她是習慣。

     我不該怯懦地說她為人厚道、品格高尚,其實我十分清楚這是假話,知道在她的直率中夾帶着謊言。

    随着她給我講述一樁樁的豔史奇遇,我惴惴不安地想象着斯萬不知道的這一切,這些事會使他痛苦到什麼程度,因為他把自己的喜怒哀樂全都系在這個女人身上了,還因為他僅僅隻是依據她看一個讨她喜歡的陌生男人或女人的目光便斷定可以對她放心。

    其實,她這樣做無非是為了向我提供她以為的小說題材。

    她弄錯了,倒不是因為她沒有為我的想象随時提供大量的儲備源,而是因為她不是以一種不自覺得多的方式,通過來自我本身的行為,不為她所知地從中引出她的生活法則的行為,來為我提供素材的。

    三劍客 德·蓋爾芒特先生把他的雷霆之火統統保留下來,用來對付公爵夫人,德·福什維爾夫人也不錯過時機,把德·蓋爾芒特先生憤怒的矛頭引到公爵夫人的随意來往上去。

    所以,公爵夫人挺背時。

    有一次,我同德·夏呂斯先生談到過這種看法。

    其實,德·夏呂斯先生斷言說,開始的時候錯并不在他兄弟方面,公爵夫人純潔無瑕的說法實際上是由巧妙的人來說,德·蓋爾芒特夫人完全是另外一種女人,她在大家心目中是無可指摘的。

    在這兩種看法中,我無法确定哪一種更切合實際,切合那種往往為四分之三的人所不了解的實際。

    我清清楚楚地記得,在貢布雷教堂中殿;德·蓋爾芒特公爵夫人某種左右顧盼的藍色*的目光,可是這并不能說明這兩種看法中有哪一種是錯的,兩種看法全都能給它以不同的和說得過去的含義。

    幼稚的我還曾有一時想入非非,以為那是向我投來的愛的目光。

    從那以後我懂了,一位郡主就象教堂的彩畫玻璃,看她臣仆時用的目光隻能是寬厚仁慈的。

    那麼,是否就該認為我的前一種看法是對的呢?是不是就該認為,後來,如果說公爵夫人從來不同我談論愛情問題,那是因為她怕影響自己的名聲,因為我不隻是她在貢布雷的聖希勒裡邂逅相遇的陌生孩子,更是她姨母和外甥的朋友呢? 公爵夫人可能有一時感到高興,因為自己的往昔有我參與而變得更加厚實可靠。

    然而當我向她提出幾個關系到德·布雷奧代先生的土财主味的問題時,她重又撿起她社交婦女的觀點,即傲視世俗的觀點,那時候,我還不大能把德·布雷奧代先生與德·薩岡先生或德·蓋爾芒特先生區别開來。

    公爵夫人一邊和我講話,一邊陪我參觀府邸。

    我們在幾間較小的客廳裡見到三五成群的知己密友,他們甯肯離群獨處、聽聽音樂。

    在一間拿破侖時代式樣的小客廳裡,一張長沙發上坐着幾位難得見到的穿黑禮服的來賓,成直線還擺着一張長椅,椅子内曲象隻搖籃,上面躺着一位少婦,長椅旁一面活動穿衣鏡,由密涅瓦托着。

    這位少婦連公爵夫人進去都沒能讓她改變一下慵懶的身姿,她那拿破侖時代式樣的珠光緞長裙鮮豔之極,使一品紅吊鐘海棠都黯然失色*,服色*的鮮豔與身姿的慵懶恰成對照。

    珠光緞上一些徽号和花紋的痕迹印得深深的,它們壓在衣服上的時間似乎已有很久。

    她朝公爵夫人略微點了點那一頭棕發的娟秀的臉,算是打了招呼。

    她為了能更加聚精會神地聽音樂,盡管是在大白天,卻讓人拉上落地窗簾,人們隻好點起三腳架上的油燈,免得走路扭傷了腳,油燈散發出微弱的紅光。

    德·蓋爾芒特公爵夫人回答我的詢問說她是德·聖德費爾特夫人。

    于是我又想知道她與我認識的老德·聖德費爾特夫人是什麼關系。

    德·蓋爾芒特夫人說少婦是老夫人的侄孫的妻子,她想到這位侄孫媳出身于拉羅什富科家顯得心裡不痛快,但她否認自己認識聖德費爾特一家。

    我提到她這位洛姆親王夫人與斯萬重逢那晚的情況(說實在,我也隻是道聽途說來的)。

    德·蓋爾芒特夫人肯定說她絕對沒有參加那次晚會,公爵夫人曆來愛撒點謊,現在更變本加厲。

    對她說來,德·聖德費爾特夫人是她希望否認的一個沙龍,況且随着時光的流逝這個沙龍的地位下降頗多。

    我并不堅持。

    ”不,您可能已經在我家見到過他了,因為他有才氣,她是您說的那個女人的丈夫,我跟他并沒有聯系。

    ” “可她并沒有丈夫呀。

    ”您之所以這麼想,是因為他們分居了,不過他比她可愛多了。

    ”我終于弄清楚了有個身材魁悟、極其高大、極其強壯、滿頭白發的老人,一個我到處都見到,卻一直不知道他姓甚名誰的老人,他就是德·聖德費爾特夫人的丈夫。

    他去年已經作古。

    至于這位侄孫媳,我不知道她是否由于有胃病、神經系統疾病、靜脈炎,不久将要生産、最近剛坐的褥還是流了産的原因,使她躺着聽音樂,見誰都不挪動一下嬌軀。

    最有可能的是,她為自己這一身漂亮的紅色*綢緞感到驕傲,希望在長椅上造成雷加米埃①式的效果。

     ①又譯作勒甘美夫人,傳有她的肖象,法蘭哥斯·車拿所作。

    她是斯達爾夫人和夏多布裡昂的好友,于王政複辟時期主持過這一著名沙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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