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死了,那也是滋味無窮,豔福不淺。
這時鼻中聞到一陣淡淡的幽香,便叫:“好香,好香!”
藍衫女郎怒道:“這小賊秃壞得很,妹子,你把他鼻子割了下來。
”韋小寶隻聽得身後一個嬌媚的聲音道:“好!我先挖了他一雙賊忒兮兮的眼睛。
”便覺一根溫軟膩滑的手指尖按到他左眼皮上。
韋小寶叫道:“你慢慢的挖,可别太快了。
”那女郎奇道:“為什麼?”韋小寶道:“最好你這樣抓住我,抓一輩子,永遠不放。
”那女郎怒道:“小和尚,你死在臨頭,還在跟我風言風語?”
韋小寶隻覺右眼陡然劇痛,那女郎竟然真的要挖出他眼珠,大駭之下,彎腰低頭,滿腔風情登時丢到九霄雲外,雙手反撩,隻盼格開她抓住自己後領的那隻手。
那女郎一拳打在他後心。
韋小寶大叫:“哎喲,媽呀!”雙手反過來亂抓亂舞,不知不覺的使上了洪教主所授的半招“狄青降龍”,突然之間,雙手手掌中軟綿綿地,竟然抓住了那女郎的胸口。
這一式本是要逼得背後的敵人縮身,然後倒翻筋鬥,騎在敵人頸中,豈知那女郎并無臨敵經驗,不提防韋小寶抓住了胸部。
招式的後果既大不相同,那“狄青降龍”的後半招便也使不出來。
那女郎驚羞交加,雙手自外向内拗入,兜住韋小寶的雙臂,喀喇一聲,已拗斷了他雙臂臂彎的關節,這招“乳燕歸巢”名目溫,卻是“分筋錯骨手”中的一記殺着,跟着飛腿将韋小寶踢出丈許。
那女郎氣惱之極,拔出腰間柳葉刀,猛力向韋小寶背心斬落。
韋小寶忙一個打滾,滾到了亭心的石桌之下。
那女郎一刀斬在地下,火星四濺,右足踢出,将韋小寶從桌子底下踢了出來。
藍衫女郎叫道:“師妹,不可殺人!”綠衫女郎恍若不聞,又是一刀,重重砍在韋小寶背上。
韋小寶又叫:“哎喲,我的媽啊!”綠衫女郎再砍了兩刀,隻砍得韋小寶奇痛徹骨,幸有寶衣護身,卻未受傷。
綠衫女郎還等再砍,藍衫女郎抽出刀來,當的一聲,架住了她鋼刀,叫道:“這小和尚活不成啦,咱們快走!”她想在少林寺殺了廟中僧人,這禍可闖得不小。
綠衫女郎受了重大侮辱,又以為已将這小和尚殺死,驚羞交集,突然間淚水滾下雙頰,手臂一彎,揮刀往自己脖子抹去。
藍衫女郎大驚,急忙伸刀去格,雖将她刀刃擋開,但刀尖還是劃過頸中,鮮血直冒。
藍衫女郎驚道:“師妹……你……你幹什麼?”綠衫女郎眼前一黑,暈倒在地。
藍衫女郎抛下鋼刀,抱住了她,隻是驚叫:“師妹,你……你……死不得。
”
忽聽身後有人說道:“阿彌陀佛,快快救治。
”藍衫女郎哭道:“救……救不了啦。
”隻見一隻手從背後伸過來,手指連動,點了綠衫女郎頸中傷口周圍的穴道,說道:“救人要緊,姑娘莫怪。
”嗤嗤聲響,那人撕下衣襟,包住綠衫女郎的頭頸,俯身将她抱起。
藍衫女郎手足無措,站起身來,見那人是個白須垂胸的老僧,抱了綠衫女郎,快步向山上奔去。
她惶惶之下,隻得跟随其後,見那老僧抑抱着師妹奔進了少林寺山門,當即跟了進去。
韋小寶從石桌下鑽出,雙臂早已不屬已有,軟軟的垂在身旁,心想:“這……這姑娘好狠,幹麼自尋短見,倘若當真死了,那怎麼辦?我……我還是逃他媽的罷?”但一想到那少女的絕世容顔,心口一熱,打定主意:“逃是不能逃的,非得去瞧瞧她不可。
”雙臂劇痛,額頭冷汗如黃豆般一滴滴灑将下來,支撐着上山。
隻走得十餘步,寺中已有十多名僧人奔出,将他和淨字輩三僧扶回房中。
他和四僧都是給禦脫了關節,擒拿跌打原是少林寺武功之所長,當即有僧人過來替他們接上了臼。
韋小寶迫不及等要去瞧瞧那姑娘,問知那兩個女客的所在,徑向東院禅房走去,剛繞過回廊,隻見八名僧人手執戒刀,迎面走來。
那八僧都是戒律耽中的執事僧,為首一人躬身說道:“師叔祖,方丈大師有請。
”韋小寶道:“是了。
我得先去瞧瞧那個小姑娘,看她是死是活。
”那僧人道:“方丈大師在戒律院中相候,請師叔祖即刻過去。
”韋小寶怒道:“他媽的,我說去瞧那個美貌小姑娘,你沒聽到嗎?”他平時脾氣甚好,這時心中急了,在寺中竟也破口罵人。
八僧面面相觑,不敢阻攔,當下四僧在後跟随,另四僧去傳淨濟等四名知客僧。
韋小寶來到東院禅房,問道:“小姑娘不會死嗎?”一名老僧道:“啟禀師叔,傷勢不重,小僧正在救治。
”韋小寶當即放心。
那藍衫女站在站邊,指着韋小寶罵道:“都是這小和尚不好。
”
韋小寶向她伸了伸舌頭,遲疑片刻,終于不敢進房去看,轉身走向戒律院來。
隻見院門大開,數十名僧人身披袈裟,兩旁站立,神情肅然。
押着他過來的執刀四僧齊聲道:“啟禀方丈,晦明僧轉到。
”韋小寶見了這等神情,心想:“你是大老爺審堂嗎?他奶奶的,搭什麼臭架子?”走進大堂。
隻見佛堂前點了數十枝蠟燭,方丈晦聰禅師站在左首,右首站着一位老僧,身材高大,不怒自威,乃是戒律院首座澄識禅師,淨清等四僧站在下首。
晦聰禅師道:“師弟,拜過了如來。
”韋小寶跪下禮佛。
晦聰待他拜過後站起,說道:“半山亭中之事,相煩師弟向戒律院首座說知。
”韋小寶道:“我聽得他們在吵架,便過去瞧瞧。
至于到底為什麼吵架,可不知道了。
淨濟,你來說罷。
”
淨濟道:“是。
”轉身說道:“啟禀方丈和首座師叔:弟子四人在半山亭中迎客,那兩位女施主要到寺來随喜,便婉言相告,本寺向來的規矩,不接待女施主。
那位年紀較大的女施主說:‘聽說少林寺自稱是武學正宗,七十二項絕藝,每一項是當世無敵,我們便是要來見識識,到底是怎樣厲害法。
’弟子道:‘敝寺決不敢自稱武林當世無敵,天下部門各派,武功各有長處,少林派如何敢狂妄自大?’”
晦聰方丈道:“那說得不錯,很是得體啊。
”
淨濟道:“那女施主道:‘如此說來,少林派隻不過浪得虛名,三腳貓的拳腳,不足一笑?’弟子說:‘請教兩位女施主是何門派,是哪一位武林前輩門下的高足。
’”
晦聰道:“正是。
這兩個年輕女子來本寺生事,瞧不起本派武功,必是大有來頭,該當問她們的門派來曆。
”
淨濟道:“那女子說:‘你要知道我們的門派來曆嗎?那容易得很,一看就知道。
’突然出手,将弟子和淨清師弟都打了一記巴掌。
她出手極快,弟子事先又沒防備,慚愧得很,竟然沒能避過。
淨清師弟說:‘兩位怎地動粗,出手打人?’那女子笑道:‘你們問我門派來曆,口說無憑,出手見功,你們一看,不就知道了嗎?’說到這裡,晦明師叔祖就來了。
”
澄識問道:“那位女施主出手打你。
所使手法如何?”淨濟、淨清都低下頭去,說道:“弟子沒看清楚。
”澄識問其餘二僧:“你們沒挨打,該看到那女施主的手法身法?”二僧道:“隻聽得拍拍兩聲,兩位師兄就挨了打,那女子好像手也沒動,身子也沒動。
”
澄識向方丈望去,候他示下。
晦聰凝思半刻,向執事僧道:“請達摩院、般若堂兩位首座過來。
”過不多時,兩位首座先後到來。
達摩院首座澄心,便是到五台山赴援的十八羅漢之首。
般若堂的座首澄觀禅師是個八十來歲的老僧。
二僧向方丈見了禮。
晦聰說道:“有兩位女施主來本寺生事,不知是什麼門派,兩位博知多聞,請共同參詳。
”當下說了經過。
澄心道:“四名師侄全沒看到她出手,可是兩人臉上已挨了一掌,這種武功,本派千葉手中是有的,武當派回風掌是有的,昆侖派落雁掌、崆峒派飛鳳手,也都有這等手法。
”
晦聰道:“單憑這兩掌,瞧不出她的武功門派。
師弟,你又怎地和他們動手?”
韋小寶道:“那藍衫姑娘先将四個……四個和尚都打斷了手……”晦聰詢問四僧的手腕手臂如何脫臼。
四僧連比帶說,演了當時情景。
澄心凝神看了,逐一細問那女郎的手法,最後問韋小寶道:“請問師叔,那姑娘又如何折斷你老人家的雙臂?”
韋小寶道:“我老人家後領給那美貌姑娘一把抓住,登時全身酸訂,她抓在這裡。
”說首一指後頸。
澄心點頭道:“那是‘大椎穴’,最是人身要穴。
”韋小寶道:“我反手想格開她手臂,卻給她在背心上打了一拳,痛得要命。
我老人家急了,反過手去亂抓,在她胸口抓了一把。
這小姑娘也急了,弄斷了我手臂,又将我摔在地下,提刀亂砍。
他媽的,殺人不要本錢,她一心一意謀殺親夫,想做小寡婦。
”
衆僧聽他滿口胡言,面面相觑。
澄心站到他背後,伸手相比,見到他後心僧衣的三條刀痕,吃了一驚,道:“她砍了你三刀,師叔傷勢如何?”
韋小寶得意洋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