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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之一 二橋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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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誤刻了,十分埋怨。

    如何今日又說沒了?”拾翠道:“小姐本是沒了,老爺也怪不得郎君續弦,但怪郎君既以小姐為原配,如何不先将續弦之事告知老爺,卻徑往白家下聘。

    所以老爺隻說小姐未死,故意把這難題目難着郎君。

    如今郎君肯做這個題目,老爺卻萛沒有這篇文字、故權使賤妾充之耳。

    ”黃生聽罷跌足道:“這等說,小姐果然沒了!”不覺滿眼流淚,掩面而哭。

    拾翠道:“看郎君這般光景,不像薄情之人,如何卻做薄情之事?”黃生一頭哭,一頭說道:“不是小生薄情,小生一聞小姐訃音,十分哀痛,本欲先服期年之喪,然後商議續弦,不想白老師性急,催促下聘,故未及先來吊奠小姐。

    ”說罷又哭。

    拾翠隻是冷笑。

    黃生見她冷笑,便住了哭,一把扯住問道:“莫非你哄我,小姐原不曾死?”拾翠笑道:“如今實對郎君說了罷,小姐其萛不曾死。

    ”黃生聽了,回悲作喜,連忙問道:“小姐既然不曾沒,如何不肯出來?”拾翠道:“不但老爺怪郎君鹵莽,小姐亦怪郎君草率。

    小姐說齒錄上刻得明白,彼既以我為物故之人,我隻合自守空房,焚香禮佛,讓白小姐去做夫人便了。

    所以今夜不肯與郎君相見。

    ”黃生聽說,向拾翠深深唱個肥喏,道:“小生知罪了,望芳卿将我衷曲轉緻小姐,必求出來相見,休負佳期。

    ”拾翠道:“隻怕小姐不肯哩。

    ”黃生道:“小姐詩箋現在,今日豈遂忘情,還求芳卿婉曲緻意。

    ”拾翠笑道:“我看郎君原是多情種子,待我對小姐說來。

    ”說罷,便出房去了。

     黃生獨坐房中,半晌不見動靜,等夠多時,隻見一群女使持着紅燈擁進房來,黃生隻道擁着小姐來了,看時卻并不見小姐。

    隻見女使們說道:“老爺在前堂請黃相公說話。

    ”黃生随着女使來至堂前,陶公迎着笑道:“小女怪賢婿作事輕率,齒錄上誤刻了她,今夜不肯便與賢婿相見,故權使侍兒代之。

    侍兒拾翠頗知詩禮,小女最所親愛,既已代庖,可充下陳。

    容待來日老夫再備花筵,送小女與賢婿成親。

    ”言訖,便教女使們送新郎進房,黃生回至房中,隻見拾翠已在那裡了,對黃生說道:“适已代郎君再三緻意小姐。

    小姐方才應允,許于明日相見。

    但今夜鳳凰尚未歸巢,鹪鹩何敢先占?賤妾合當回避,且待小姐成親之後,方好來奉侍巾栉。

    ”說罷,便要抽身向房門外走。

    黃生着了急,連忙扯住道:“說哪裡話,小生自園中相遇之後,不但傾慕小姐嬌姿,亦時時想念芳卿豔質。

    今夕既承小姐之命而來,豈可使良宵虛度?”說罷,便擁着拾翠同人鴛帏就寝。

    正是: 珊珊玉佩聽來遙,先見青鸾下紫霄。

     仙子知非容易合,一枝權讓與鹪鹩。

     次日,黃生整衣冠來見陶公。

    隻見陶公拿着齒錄對黃生道:“賢婿可将齒錄改正,送與小女看過,今宵方可成親。

    ”黃生取過筆來,心中想道:“原配繼配既無此理,正配次配又成不得,如何是好?”想了一想道:“有了,我隻還她一樣稱呼,不分先後,不分大小便了。

    ”遂寫道:一配陶氏,系某公女;一配白氏,系某公女。

    寫畢,送與陶公。

    陶公看了,點頭道:“如此可謂并行不悖矣。

    ”便教女使把齒錄送與小姐看。

    是夜再治喜筵,重排花燭,請出真小姐來與黃生成親。

    合卺後,黃生極叙平日思慕之情,自陳鹵莽之罪。

    此夜恩情,十分歡暢:嫦娥更遇,仙子重逢。

    再生得遂三生,後配反為元配。

     昔日訛傳,認作離魂倩女;今宵喜見,依然步月崔莺。

    始初假意留難,落得作成青鳥;到底真身會合,必須親步藍橋。

    白氏碧娃,于此夜全讓一個新婦;陶家含玉,被他人先分半個新郎。

    虎變協佳期,夢兆南闱雖應白;鸾交諧舊約,花色東籬獨取黃。

    新婚句可聯,當依謝眺詩吟去;合歡杯共舉。

    疑是陶潛酒送來。

     黃生與陶小姐畢過姻,即以鼓樂花轎迎接白小姐。

    陶公亦迎請白公到家。

    黃生先率白小姐拜見了陶公夫婦,再率陶小姐拜見白公,然後兩個佳人互相拜見。

    拾翠也各相見了。

    女伴中你敬我愛,甚是相得。

    正是: 一女拜兩門,兩嶽共一婿。

     妻得妾而三,友愛如兄弟。

     當日陶公排慶喜筵席于雙虹圃中會飲,飲酒中間,陶公說起木一元抄詩脫騙,白公亦說面試一元之事,黃生道:“木生雖會脫騙,卻反替人做了兩番媒人,自己不曾得一些便宜,豈非弄巧成拙?”說罷,大家戲笑。

    過了幾日,陶公、白公俱欲赴京,黃生亦要會試,遂攜着二位小姐并拾翠一齊北上。

    至來年,黃生會試中了第二名會魁,殿試探花及第。

    後來黃生官至尚書,二妻俱封夫人,各生一子,拾翠亦生一子,俱各貴顯。

    兩位小姐又各勸其父納一妾,都生一子,以續後代。

    從此陶、白、黃三姓世為婚姻不絕,後世傳為美談雲。

     〔回末總評〕 從來未有舊弦未宇,先續新弦者;從來未有河洲未賦,先詠小星者。

    本專意于白頭,初何心乎綠鬓,而一家琴瑟,偏弄出兩處絲蘿。

    方抱歉于連理,敢複問其旁枝,而兩處絲蘿,偏弄出三番花燭。

    事至曲,文至幻矣。

    其尤妙處,在天竺相逢,恍恍惚惚,令人于白家議聘之後,又虛想一寺中美人。

    此等筆墨,飄乎欲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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