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不知道?罷了,我今拚一死罷!”卻又轉一念道:“我今懷孕在身,是樊家一點骨血,若便自盡,可不負了相公。
且到那人家分娩之後,或男或女,将來托與和夫人,然後尋死未遲。
”算計已定,至次日黃昏,迎親的已到,媒婆撮擁羽娘上轎。
羽娘痛哭一場,拜别了仇氏,升輿而行。
約莫行出了城門,又走了多時,到一個門前歇定,媒婆請新人下轎,羽娘下了轎,随着媒婆進得門來,滿堂燈燭輝煌,并沒一個男人在彼,隻見兩個女使提着紗燈,引羽娘到一所卧房裡坐定。
少頃,外邊傳說大娘來了,羽娘定眼看那大娘,不是别人,卻就是成家的和夫人。
見了羽娘,便攜着她手笑道:“你休煩惱,這是我定下的計策。
我料你大娘勸化不轉,故設此計。
此間是我家新置下的别宅,你但住不妨。
”羽娘方省悟,跪謝道:“夫人如此用心,真是重生父母了。
”和氏忙扶起道:“你相公出門時,曾把你托付于我。
我豈有不用心之理?今日之事,隻有我家的人知道,你們樊家上下諸人都被我瞞過,沒一個曉得。
你隻寬心在此調養身子,等候分娩便了。
”自此和氏自撥女使伏侍羽娘。
到得十月滿足,産下一個孩兒,且自生得頭端面正,和氏大喜。
到滿月之時,恰好北京報錄入報到,樊植、成美都中了進士,正應了前日彈鵲射雕之祝。
兩個殿試俱在二甲。
時遇朝廷有恩典,新科進士加級選官,成美選了兵部員外,樊植選了揚州大守。
這裡仇氏見丈夫中了,便遣人到京迎候。
家人一到,樊植即問羽娘安否,曾分娩未,家人不敢回言。
樊植驚疑道:“莫非産了個女麼?”家人道:“不是。
”樊植又道:“莫非有産難麼?”家人道:“也不是,這事小人不好說得。
”樊植再三盤問,家人方把仇氏逼賣的事說了。
樊植氣得暴躁如雷,把頭上紗帽都掼落地上,喝罵家人:“你何不苦谏主母?”家人禀道:“成老爺的夫人也不敢來勸,諒奴輩怎勸得住?”樊植懊恨道:“成年嫂好不濟事,我這般托付她,如何容我家悍婦如此胡行,竟不相勸?”當下恨着一口氣,連成美也不去别他,亦不等揚州接官的人來,竟自輕騎赴任。
将仇氏差來的家人打了二十闆,喝罵道:“傳與你主母說,我誓于此生不到家中相見了!”家人抱頭鼠竄而去。
正是:
本為夫妻反目,卻教奴仆代闆。
聊借家人之臀,極當妒婦之臉。
樊植自帶原來從人,懷着文憑,離了京師,竟從旱路望揚州進發。
行了幾日,來至濟南地方一個曠野之處。
正行間,隻聽得飕地一聲,一支響箭迎風而來。
有幾個同行客商都下了馬,叫道:“不好了,歹人來了!”樊植還坐在馬上呆看。
早見十數個彪形大漢,手持兵器,騎着馬,風也似跑将來。
為頭一個穿綠的喝道:“過往客商留下買路錢去!兀那不下馬的,敢與我打仗麼!”樊植厲聲道:“我非客商,我乃新科進士去揚州到任的,哪讨買路錢與你!”那穿綠的喝道:“管你進士不進士,一總拿到營裡去發落!”便教衆人一擁而上,把樊植及從人并同行客商押着便走。
轉過幾個山坡,隻見兩邊山勢險惡,樹林内都列着槍刀劍戟,中間一條山路,高阜處立着個大寨。
到了寨前,那穿綠大漢下馬升帳坐定,叫請二大王來議事。
少頃,見一個白袍銀铠的少年好漢從外而入,與穿綠的相見過,便去右邊交椅上坐了。
問道:“大哥喚我議何事?”穿綠的道:“自下寨中正缺糧草,方才拿得個揚州赴任的官員在此,我意欲選個一精一細頭目,取了他的文憑冒名赴任,再着幾個孩兒們扮了家丁同去,到彼處吊取些錢糧來應用。
你道好麼?”穿白的道:“此計甚妙,但宜暫不宜久,限他赴任二月之内便起身回寨,不可逗留,以緻失事。
”穿綠的道:“兄弟說的是。
”便令小喽啰去樊植行囊中搜出文憑,付與一個頭目叫做權小五。
教他裝作樊太守,帶着假家丁依計而行,前赴揚州去了。
然後喝教把樊植一幹人綁去砍了罷。
隻見那穿白的把樊植仔細看了一眼,便問樊太守:“你是何處人?”樊植答是景州人。
穿白的便對着穿綠的說道:“那樊太守是新科進士,一日官也沒做,又不曾貪贓壞法,殺之無罪。
”穿綠的道:“若放他去,可不走漏了消息?”穿白的道:“且軟監他在營裡,待我們頭目回來之後放他便了。
”穿綠的應允,隻把從人及同行客商砍了,将樊植就交付與穿白的收管。
穿白的領了樊植,竟回自己營中。
樊植仔細看那穿白少年時,卻依稀有些認得,像曾在哪裡會過。
正疑惑間,隻見他大笑道:“先生還認得我麼?去春在景州遊獵之時,曾蒙賜酒,不想今日卻于此處相會。
”樊植方才曉得是去年郊外彈鵲射雕的少年。
正是:
昔曾與君逢,今複與君會。
相會莫相驚,世上皆君輩。
當下那人與樊植施禮,分賓而坐。
樊植道:“适間荷蒙相救,不知壯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