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狎未已,忽聞風肅肅,草木偃折有聲。女急推張起,曰:&ldquo海公子至矣。&rdquo張束衣愕顧,女已失去。旋見一大蛇,自叢樹中出,粗于巨桶。張懼,障身大樹後,冀蛇不睹。蛇近前,以身繞人并樹,糾纏數匝,兩臂直束胯間,不可少屈。昂其首,以舌刺張鼻。鼻血下注,流地上成窪,乃俯就飲之。張自分必死,忽憶腰中佩荷囊内有毒狐藥,因以二指夾出,破裹堆掌上。又側頸自顧其掌,令血滴藥上,頃刻盈把。蛇果就掌吸飲。飲未及盡,遽伸其體,擺尾若霹靂聲,觸樹,樹半體崩落,蛇卧地如梁而斃矣。張亦眩莫能起,移時方蘇,載蛇而歸。大病月餘方瘥。疑女子亦蛇精也。
登州人張生,好探奇尋幽,喜愛遊獵。聽說這裡風景優美,就準備好酒飯,獨駕扁舟前往。到時正繁花似錦,香飄數裡。最粗大的樹幹,需十多人才圍得過來。宜人的景色,令張生留連忘返,十分惬意。于是便開瓶自飲,後悔沒帶個伴來。忽然,從花叢中走出個身着紅色衣裙、光彩照人的漂亮女子,見張生一個人喝酒,就嘻笑着說:&ldquo我自以為興緻不凡,沒想還有比我興緻更高且捷足先登的人呢!&rdquo張生吃驚地問她是什麼人,女子回答說:&ldquo我是膠東的娼妓,剛跟海公子來。他到别處遊玩攬勝去了,我走不動,所以留在這裡等他。&rdquo張生正苦于寂寞,來了個美人作伴,非常高興,連忙招呼她坐下一起喝酒。那女子言談溫婉,蕩人心神。張生很喜歡她,怕海公子來後,不能盡情歡樂,就抱住她親熱起來,女子欣然俯就。兩人正在親熱,忽聽狂風大作,草木折斷發出響聲。女子急忙推開張生站起來說:&ldquo海公子來了!&rdquo張生慌忙紮好腰帶,吃驚地回頭看時,女子已不知去向。接着,見一條比水桶還粗的大蛇,自樹叢中竄出。張生懼怕,急忙躲到大樹後面,希望蛇沒看見他。那蛇竄近前來,用身子連人帶樹結結實實地纏了數匝。張生的兩條胳膊被纏在兩胯中間,一點也不能彎曲。這時,那蛇昂起頭,用舌頭刺破張生的鼻子,鼻血不斷往下滴着,淌到地上形成個小窪,那蛇就俯首飲血。張生自料必死。忽然想起腰間系着的荷包袋中,裝着毒狐的藥。就用兩個指頭把藥夾出,弄破堆在掌心又轉過頭來眼看着手掌,讓血滴到藥上,轉眼間滴滿了一把血。那蛇果然就掌中飲血,還沒喝完,突然伸直了身子,尾巴猛烈擺動起來,發出霹靂一般的響聲,碰着的樹都被攔腰掃斷。不一會兒,便像一架屋梁那樣倒在地上死了。張生被吓得魂飛魄散,倒在地上站不起來,過了一陣才醒過來,便将蛇用船載回去。
到家後,他生了一場大病,一個月後才康複。他懷疑那女子也是個蛇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