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虎銜誠去,不知何時置路側,卧途中經宿,适張别駕自都中來,過之,見其貌文,憐而撫之,漸蘇。
言其裡居,則相去已遠,因載與俱歸。
又藥敷傷處,數日始痊。
别駕無長君,子之。
蓋适從遊矚也。
誠具為兄告。
言次,别駕入,讷拜謝不已。
誠入内捧帛衣出進兄,乃置酒燕叙。
别駕問:&ldquo貴族在豫,幾何丁壯?&rdquo讷曰:&ldquo無有。
父少齊人,流寓于豫。
&rdquo别駕曰:&ldquo仆亦齊人。
貴裡何屬?&rdquo答曰:&ldquo曾聞父言屬東昌轄。
&rdquo驚曰:&ldquo我同鄉也!何故遷豫?&rdquo讷曰:&ldquo明季清兵入境,掠前母去。
父遭兵燹,蕩無家室。
先賈于西道,往來頗稔,故止焉。
&rdquo又驚問:&ldquo君家尊何名?&rdquo讷告之。
别駕瞠而視,俯首若疑,疾趨入内。
無何,太夫人出。
共羅拜已,問讷曰:&ldquo汝是張炳之之孫耶?&rdquo曰:&ldquo然。
&rdquo太夫人大哭,謂别駕曰:&ldquo此汝弟也。
&rdquo讷兄弟莫能解。
太夫人曰:&ldquo我适汝父三年,流離北去,身屬黑固山半年,生汝兄。
又半年固山死,汝兄補秩旗下遷此官。
今解任矣。
每刻刻念鄉井,遂出籍,複故譜。
屢遣人至齊,殊無所覓耗,何知汝父西徙哉!&rdquo乃謂别駕曰:&ldquo汝以弟為子,折福死矣!&rdquo别駕曰:&ldquo曩問誠,誠未嘗言齊人,想幼稚不憶耳。
&rdquo乃以齒序:别駕四十有一,為長誠十六,最少讷二十二,則伯而仲矣,别駕得兩弟,甚歡,與同卧處,盡悉離散端由,将作歸計。
太夫人恐不見容。
别駕曰:&ldquo能容則共之,否則析之。
天下豈有無父之人?&rdquo 于是鬻宅辦裝,刻日西發。
既抵裡,讷及誠先馳報父。
父自讷去,妻亦尋卒塊然一老鳏,形影自吊。
忽見讷人,暴喜,恍恍以驚又睹誠,喜極不複作言,潸潸以涕。
又告以别駕母子至,翁辍泣愕然,不能喜,亦不能悲,蚩蚩以立。
未幾,别駕入,拜已太夫人把翁相向哭。
既見婢媪厮卒,内外盈塞,坐立不知所為。
誠不見母,問之,方知已死,号嘶氣絕,食頃始蘇。
别駕出資建樓閣,延師教兩弟。
馬騰于廄,人喧于室,居然大家矣。
異史氏曰:&ldquo餘聽此事至終,涕凡數堕。
十餘歲童子,斧薪助兄,慨然曰:&lsquo王覽固再見乎!&rdquo&rsquo于是一堕。
至虎銜誠去,不禁狂呼曰:&lsquo天道愦愦如此!&rsquo于是一堕。
及兄弟猝遇,則喜而亦堕。
轉增一兄,又益一悲,則為别駕堕。
一門團圞,驚出不意,喜出不意,無從之涕,則為翁堕也。
不知後世亦有善涕如某者乎?&rdquo
明朝末年山東大亂,他的妻子被清兵搶走了。
張某常年客居河南,後來就在河南安了家,娶了妻子,生了個兒子取名張讷。
不久,妻子死了,張某又娶了一個妻子,也生了個兒子,取名張誠。
繼室牛氏性情兇悍,常嫉恨張讷。
把他當作牛馬使喚,給他吃粗劣的飯食。
又讓張讷上山砍柴,責令他每天必須砍夠一擔。
如果砍不夠,就鞭打辱罵,張讷幾乎無法忍受。
牛氏對親生的兒子張誠,則像寶貝一樣,偷偷給他吃甜美的食物,讓他到學堂去讀書。
後來,張誠漸漸長大了,性情忠厚、孝順。
他不忍心哥哥那樣勞累,暗暗地勸說母親,牛氏不聽。
一天,張讷進山砍柴,還沒砍完,忽然下起暴雨,他隻好躲避在岩石下。
雨停了,天也黑了,他肚子太餓,隻好背着柴回家。
牛氏看到砍的柴不夠數,就發怒不給飯吃。
張讷饑餓難忍,隻得進屋躺下。
張誠從學堂回來,看見哥哥沮喪的樣子,就問:&ldquo病了?&rdquo張讷說:&ldquo餓的。
&rdquo張誠問他原因,張讷把實情說了。
張誠悲傷地出去了。
過了一會兒,張誠懷裡揣着餅來送給哥哥吃。
哥哥問他餅是哪來的,他說:&ldquo我從家中偷了面,讓鄰居做的。
你隻管吃,不要說出去。
&rdquo張讷吃了餅,囑咐弟弟說:&ldquo以後不要這樣了!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