狀紙告到官府,官府大驚。
宋家咬定是馮生幹的,官府便派衙役捉拿馮生。
馮生逃得不知去向,官府更加相信是馮生殺的人。
宋家仆人同官府衙役到處搜捕,夜裡來到南山,聽到小孩啼哭,跟蹤過去,将馮生抓住,捆起來帶回去。
小孩哭得更厲害了,那幫人奪過孩子扔掉了,馮生怨恨得要死過去。
見到縣令,縣令問馮生:&ldquo你為什麼殺人?&rdquo馮生說:&ldquo冤枉啊!他是夜裡死的,我在白天就出門了,而且抱着呱呱啼哭的孩子,怎麼能越牆殺人?&rdquo縣令說:&ldquo沒殺人,你為什麼逃走?&rdquo馮生啞口無言,無法辯解,被關進獄中。
馮生哭着說:&ldquo我死了不可惜,孤兒有什麼罪?&rdquo縣令說:你殺人家的人多了,殺你的兒子,有什麼可怨的!&rdquo馮生被革除功名,屢次受到酷刑,始終沒有招供。
這天夜裡,縣令剛睡下,聽到有東西打在床上,震震有聲。
縣令吓得大喊大叫,全家都被他驚醒了。
圍過來用蠟燭一照,原來是一把鋒利如霜的短刀,紮入床内一寸多,牢牢地拔不出來。
縣令看了,喪魂落魄,派人拿着刀槍到處搜索,沒有一點蹤迹。
縣令心中很膽怯,又認為姓宋的已經死了,沒什麼可怕的,就把案件呈報上級衙門,替馮生辯解開脫,把馮生釋放了。
馮生回到家,甕裡沒有一粒糧食,孤身一人對着空蕩蕩的屋子。
幸虧鄰居憐憫他,送點吃的來,才勉強度日。
一想到大仇已報,馮生便露出笑容又想到遭受這次慘酷的災禍,幾乎全家被害,又不斷地落淚接着又想到半輩子窮透了,又失去了兒子,斷了香火,不禁在沒人的地方失聲痛哭,不能抑制。
如此過了半年,官府對犯人的追捕也松懈了,馮生就去哀求縣令,要求把衛氏的屍骨判給他。
等把妻子的屍骨埋葬好回到家裡,馮生悲痛欲絕,在空床上翻來複去,覺得沒法再活了。
忽然聽到有敲門的,馮生定神細聽,聽見門外有人正低聲和小孩說話。
馮生急忙起身,從門縫裡往外看了看,好像是個女子。
剛打開門,那女子便問:&ldquo大冤已經昭雪,慶幸你安然無恙!&rdquo聲音很熟悉,但倉猝之間想不起是誰。
用燭光一照,原來是紅玉,挽着一個小孩,在她腿邊嬉笑。
馮生來不及詢問,就抱着紅玉嗚嗚哭開了。
紅玉也慘然淚下,接着把小孩推到他面前說:&ldquo你忘了父親了嗎?&rdquo小孩牽住紅玉的衣服,目光灼灼地看着馮生。
馮生仔細一看,原來是福兒,非常吃驚,哭着說:&ldquo兒子是從哪裡找到的?&rdquo紅玉說:&ldquo實話告訴你,往日我說是鄰居的女兒,是假的,我實際是狐仙。
那天剛巧夜間走路,看見孩子在谷口啼哭,就抱到陝西撫養。
聽說大難已經過去,就帶他來與你團聚了。
&rdquo馮生揮淚拜謝。
小孩在紅玉懷中,像依偎在母親懷裡,竟然不再認得父親了。
天還沒亮,紅玉就急忙起床,馮生問她幹什麼。
她回答說:&ldquo我想回去。
&rdquo馮生光着身子跪在床頭,哭得擡不起頭來。
紅玉笑着說:&ldquo我騙你的。
如今家道新創,非早起晚睡不可。
&rdquo接着就剪除雜草,清掃庭院,像男人一樣操作。
馮生憂慮家中貧窮,不能維持生活。
紅玉說:&ldquo隻管閉門苦讀,不要問家中盈虧,還不緻于餓死人吧。
&rdquo就拿出錢來買了紡織工具,租下幾十畝田地,雇了傭人耕作。
她自己扛着鋤頭除草,拉來藤蘿修補房屋,天天如此。
村裡人聽到馮生的媳婦如此賢慧,都願意幫助她。
大約過了半年,人丁興旺,家裡富裕了,馮生說:&ldquo已經是劫後餘生了,多虧你白手起家。
隻有一件事沒有安排妥當,怎麼辦?&rdquo問他什麼事,他說:&ldquo考試的日期已經臨近,秀才的資格還沒恢複。
&rdquo紅玉笑着說:&ldquo我前幾天已把四兩銀子寄給了學官,你的名字已重新登記上了。
如果等你說,早就誤事了!&rdquo馮生更覺得神奇。
這次考試馮生中了舉人,這年三十六歲,家中肥田連片,房屋寬闊深廣。
紅玉輕盈柔美,好像随風可以飄去,但操作勝過農家婦女。
雖然是嚴冬,又很勞苦,但雙手還是細膩如脂,自己說二十八歲了,别人看上去就像二十才出頭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