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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三·宮夢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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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婦送出門,曰:&ldquo忘囑門者,遂緻參差。

    娘子言:相思時可使老夫人僞為賣花者,同劉媪來。

    &rdquo黃諾,歸述于妪。

    妪念女若渴,以告劉媪,媪果與俱至和家,凡啟十餘關,始達女所。

    女着帔頂髻,珠翠绮绔,散香氣撲人。

    嘤咛一聲,大小婢媪奔入滿側,移金椅床,置雙夾膝。

    慧婢瀹茗,各以隐語道寒暄,相視淚熒。

    至晚除室安二媪,裀褥溫軟,并昔年富時所未經。

    居三五日,女意殷渥。

    媪辄引空處,泣白前非。

    女曰:&ldquo我子母有何過不忘?但郎忿不解,防他聞也。

    &rdquo每和至,便走匿。

    一日方促膝,和遽入,見之,怒诟曰:&ldquo何物村妪,敢引身與娘子接坐!宜撮鬓毛令盡!&rdquo劉媪急進曰:&ldquo此老身瓜葛,王嫂賣花者,幸勿罪責。

    &rdquo和乃上手謝過。

    即坐曰:&ldquo姥來數日,我大忙,未得展叙。

    黃家老畜産尚在否?&rdquo笑雲:&ldquo都佳,但是貧不可過。

    官人大富貴,何不一念翁婿情也?&rdquo和擊桌曰:&ldquo曩年非姥憐賜一瓯粥,更何得旋鄉土!今欲得而寝處之,何念焉!&rdquo言緻忿際,辄頓足起罵。

    女恚曰:&ldquo彼即不仁,是我父母,我迢迢遠來,手皴瘃,足趾皆穿,亦自謂無負郎君。

    何乃對子罵父,使人難堪?&rdquo和始斂怒,起身去。

    黃妪愧喪無色,辭欲歸,女以二十金私付之。

     既歸,曠絕音問,女深以為念。

    和乃遣人招之,夫妻至,慚作無以自容。

    和謝曰:&ldquo舊歲辱臨,又不明告,遂是開罪良多。

    &rdquo黃但唯唯。

    和為更易衣履。

    留月餘,黃心終不自安,數告歸。

    和遺白金百兩,曰:&ldquo西賈五十金,我今倍之。

    &rdquo黃汗顔受之。

    和以輿馬送還,暮歲稱小豐焉。

     異史氏曰:&ldquo雍門泣後,朱履杳然,令人憤氣杜門,不欲複交一客。

    然良朋葬骨,化石成金,不可謂非慷慨好客之報也。

    閨中人坐享高奉,俨然如嫔嫱,非貞異如黃卿,孰克當此而無愧者乎?造物之不妄降福澤也如是。

    &rdquo 鄉有富者,居積取盈,搜算入骨。

    窖镪數百,惟恐人知,故衣敗絮。

    啖糠秕以示貧。

    親友偶來,亦曾無作雞黍之事。

    或言其家不貧,便逋目作怒,其仇如不共戴天。

    暮年,日餐榆屑一升,臂上皮摺垂一寸長,而所窖終不肯發。

    後漸尪羸。

    瀕死,兩子環問之,猶未遽告迨覺果危急,欲告子,子至,已舌蹇不能聲,惟爬抓心頭,呵呵而已。

    死後,子孫不能具棺木,遂藁葬焉。

    嗚呼!若窖金而以為富,則大帑數千萬,何不可指為我有哉?愚已! 譯文  柳芳華是河北保定人。

    家中财産,在鄉裡數第一。

    他為人慷慨好客,家中常有百十客人。

    他常急人之所急,為朋友解救困難,往往千金不惜。

    朋友們向他借錢,也很少有歸還的。

    唯有一個賓客名宮夢弼,是陝西人,從來沒提出過什麼請求。

    但他每次來到柳芳華家,一住就是一年。

    這人性格潇灑,談吐文雅,柳芳華和他相處的時間最多。

     柳芳華有個兒子,叫柳和,當時年紀很小,稱宮夢弼為叔叔。

    宮夢弼也很喜歡與這孩子一起玩。

    每逢柳和自私塾回來,他們就揭開地上鋪的磚,把石子埋進去,假裝埋金子以為遊戲,家中的五所房子,幾乎全都埋遍了。

    衆人都笑宮夢弼像孩子一樣的稚氣,唯獨柳和喜歡他,和他親近。

     過了十多年,柳家的财産慢慢地用空了,供不起這衆多食客朋友的需求,于是客人們逐漸地離去。

    然而在柳家,十餘人的宴會,通宵達旦,還是常有的事。

    柳芳華到了晚年,家境越來越難以支持,隻好出賣土地得幾個錢,以備飯菜招待客人。

    柳和也揮霍,學着他父親結交小朋友,柳芳華看到也不禁止他。

     不久,柳芳華病死了,家裡窮得連買棺材的錢都沒了。

    宮夢弼從自己的腰包裡拿出錢來,為柳芳華辦理了喪事。

    柳和更加感激宮的恩德,家中無論事情大小,都委托給他。

    宮夢弼每次從外邊回來,袖子裡必定帶些碎瓦片,進了屋,就扔到陰暗的屋邊角落裡,别人更不理解他的用意是什麼。

    柳和經常與宮夢弼談起家中的貧苦,宮夢弼聽了對他說:&ldquo孩子,你現在還不知道真正受苦的滋味!不要說沒有錢,就是給你一千兩金子,你也會馬上花光的。

    男子漢所愁的是不能自立,愁什麼貧窮?&rdquo 一天,宮夢弼告辭回家,柳和流着眼淚,囑咐他早些回來,宮夢弼答應了就去了。

    柳和家逐漸窮得不能自給,家裡的東西也賣完了,天天盼望着宮夢弼回來,替他料理一下家事。

    但宮夢弼一走,毫無音信。

     從前,柳芳華在世的時候,為柳和結親于無極縣黃氏,也是一個大戶人家。

    後來,黃氏聽說柳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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