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才聞喧,始入勸解。
吳伏窗窺之,則狐友也,心竊喜。
又見主人意稍奪,乃大言以恐之。
又謂女子:&ldquo何默不一言?&rdquo女啼曰:&ldquo恨不如人,為人驅役賤務!&rdquo主人聞之,面如死灰。
秀才叱罵曰:&ldquo爾輩禽獸之情,亦已畢露。
此客子所共憤者!&rdquo黃及主人皆釋刀杖,長跪而請。
吳亦啟戶出,頓大怒詈,秀才又勸止吳,兩始和解。
女子又啼,甯死不歸。
内奔出妪婢,捽女令入。
女子卧地,哭益哀。
秀才勸重價貨吳生,主人俯首曰:&ldquo作老娘三十年,今日倒繃孩兒,亦複何說。
&rdquo遂依秀才言。
吳固不肯破重資,秀才調停主客間,議定五十金。
人财交付後,晨鐘已動,乃共促裝,載女子以行。
女未經鞍馬,馳驅頗殆。
午間稍息憩,将行,喚報兒,不知所往。
日已夕,尚無蹤響,頗懷疑訝,遂以問狐。
狐曰:&ldquo無憂,将自至矣。
&rdquo星月已出,報兒始至。
吳诘之,報兒笑曰:&ldquo公子以五十金肥奸伧,竊所不平。
适與鬼頭計,反身索得。
&rdquo遂以金置幾上。
吳驚問其故,蓋鬼頭知女止一兄,遠出十餘年不返,遂幻化作其兄狀,使報兒冒弟行,入門索姊妹。
主人惶恐,詭托病殂。
二僮欲質官,主人益懼,啖之以金,漸增至四十,二僮乃行。
報兒具述其狀,吳即賜之。
吳歸,琴瑟綦笃。
家益富。
細诘女子,曩美少年即其夫,蓋史即金也。
襲一槲綢帔,雲是得之山東王姓者。
蓋其黨羽甚衆,逆旅主人,皆其一類。
何意吳生所遇,即王子巽連天呼苦之人,不亦快哉!旨哉古言:&ldquo騎者善堕。
&rdquo
像那些手持武器乘着快馬,在郊外搶掠行人财物的,人人都知道還有的割裂口袋刺破行李,在城裡奪取财物,行人回頭,而錢财貨物已空,這不是害人伎倆中最厲害的行徑嗎?又有萍水相逢,甘言如美酒的人,他來得既不突然,和人也特别親近,可一旦誤認作好朋友,馬上就遭受喪失資财之害。
他們随機應變設置陷阱,變化多端。
因為這種人專用甜言蜜語令人上當而行騙,民間起名叫做&lsquo念秧&rsquo。
如今北面路上這樣的人不少,遭受他們禍害的人也特别多。
&rdquo 我的同鄉王子巽,是縣裡的秀才。
因有個同族長輩在京城作旗籍太史,他要前去探望。
整理好行裝北上,出了濟南,走了幾裡路,有一個騎着黑驢的人趕上來和他同行。
這人不時地說些閑話引他,王生便和他搭上了話茬。
這人自己說:&ldquo我姓張,是栖霞縣的衙役,受縣令大人派遣去京城出差。
&rdquo他對王生稱呼很謙遜,恭恭敬敬地非常殷勤。
兩人同行幾十裡,并約好了一起住宿。
一路上若王生走得快了,張某就加鞭趕驢追上若王生落在了後面,張某就在前邊停下來等他。
王生的仆人很懷疑張某,就非常嚴厲地趕他走開,不讓他前後跟從。
張某自覺得很羞愧,于是揮鞭走了。
到了傍晚,王生住進一家旅店,偶然經過門前,見張某在外舍飲酒。
正在驚疑的時候,張某也看見他,便起身垂手拱立,謙虛得像奴仆一樣,并略作問訊。
王生也很随便地和他應酬,沒有懷疑他,然而仆人卻整夜防備着他。
雞叫的時候,張某來招呼王生一起走,仆人呵斥拒絕,于是他便自己走了。
太陽已經出來了,王生才上路。
走了半天時間,見前邊有一個人騎着頭白驢,年紀約四十開外,衣帽整潔他的頭眼看就要低垂到驢身上,瞌睡得像要掉下驢來。
他一會兒走在王生的前頭,一會兒走在王生的後頭,始終不離地走了十幾裡地。
王生很奇怪地問他道:&ldquo你夜裡幹什麼了,竟然迷糊成這個樣子?&rdquo這人聽了,猛然伸了伸懶腰,說:&ldquo我是清苑人,姓許,臨淄縣令高檠是我表兄。
我哥哥在表兄府上設帳教書,我去看他,得了一點饋贈。
今夜在旅店,誤同念秧的住到了一起,一夜警惕沒敢合眼,困得大白天迷迷糊糊。
&rdquo王生問他:&ldquo念秧是怎麼一回事?&rdquo許某回答說:&ldquo您出門在外少,不知人的險詐。
如今有些壞人,用甜言蜜語引誘行人旅客,攀附拉攏和他們一同住宿,從而乘機欺騙錢财。
昨天有個遠房親戚,就因為這而丢了盤纏。
咱們都得警惕防備。
&rdquo王生聽了點頭稱是。
原先,臨淄縣令和王生有舊交,王生曾經去過他的官府,認識他家的門客,其中果然有姓許的,于是便不懷疑,和許某寒暄起來,還問了他哥哥的近況。
許某相約天晚了同住一家旅店,王生答應了他。
而仆人始終懷疑許某是僞裝的,就暗暗地和主人商量好,慢慢落在了後邊不再往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