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友抱着她用同一隻杯子飲酒。
大姐說:&ldquo小丫頭不要喝多了,酒醉失态,恐怕姐夫笑話。
&rdquo少女笑孜孜的,便用手撫弄貓,貓戛然而鳴。
大姐說:&ldquo還不快扔掉,抱一身跳蚤虱子!&rdquo二姐說:&ldquo請以貓為酒令,拿筷子傳遞,貓叫時筷子在誰手裡誰喝酒。
&rdquo大家都按她說的方法來玩。
筷子一到畢友手裡貓就叫。
畢友本來酒量大,連喝了好幾大杯,才知道是少女故意弄貓讓它叫的,因而哄堂大笑。
二姐說:&ldquo小妹回家睡覺去吧!要壓煞郎君,恐怕三姐怨人的。
&rdquo少女于是抱貓走了。
大姐見畢友善飲,就摘下頭上的髻子盛酒來勸。
看上去髻子僅能容一升然而喝起來,卻覺得有好幾鬥。
等到喝幹了再看,原來是個荷葉蓋子。
二姐也要敬酒,畢友推辭不勝酒力。
二姐拿出一個口脂盒子,比彈丸稍大一點,斟上酒說:&ldquo既然不勝酒力,暫且表示點意思吧。
&rdquo畢友看了看,一口可以喝盡可是連續喝了百餘口,再也喝不幹。
狐女在旁邊用小蓮花杯換了盒子去,說:&ldquo不要再被奸人戲弄了。
&rdquo把盒子放到桌上,原來是一個巨大的飯缽。
二姐說:&ldquo關你什麼事!才三天的郎君,就這樣的親愛啊!&rdquo畢友拿着蓮花酒杯對着口一飲而盡。
手裡的酒杯變得很軟仔細一看,不是酒杯,竟是一隻刺繡精美的繡花鞋。
二姐奪過鞋罵道:&ldquo你這狡猾的丫頭!什麼時候偷了人家的鞋子去,怪不得腳冷冰冰的!&rdquo于是起身,進屋換鞋。
狐女約畢友離席告别。
把他送出村後,讓他自己回家。
畢友忽然睡醒,竟然是夢境但是口、鼻裡醺醺然,酒味仍很濃,感到非常奇怪。
到了晚上,狐女來了。
說:&ldquo昨夜沒醉死吧?&rdquo畢友說:&ldquo剛才還在懷疑是夢呢。
&rdquo狐女說:&ldquo姊妹們怕您胡來,所以假托夢境,其實不是夢。
&rdquo
狐女經常和畢友下棋,畢友總是輸。
狐女笑着說:&ldquo您終日愛下棋,我以為必定是高手,今天看來,隻不過平平罷了。
&rdquo畢友求她指點。
狐女說:&ldquo下棋的技藝,在于人的自悟,我怎麼能幫您呢?每天早晚慢慢熏陶,或許應有長進。
&rdquo過了幾個月,畢友覺得稍有進步。
狐女試了試,笑着說:&ldquo還不行,還不行。
&rdquo畢友出門和曾經在一起下過棋的人再下,人們就覺得他棋藝大大高于以前,都感到奇怪。
畢友為人坦白耿直,心裡藏不住事兒,就把原因稍稍地透露一些。
狐女早已知道了,責備他說:&ldquo怪不得同道們不願和狂生來往。
屢次叮囑你要謹慎守密,怎麼仍然這樣!&rdquo說完很生氣地要走。
畢友急忙謝罪,狐女這才稍微解怒,然而從此來的次數便逐漸少了。
過了一年多,有天晚上狐女來到,面對畢友呆果地坐着。
畢友和她下棋,不下和她睡覺,也不睡。
她沉悶了很久,說:&ldquo您看我比青鳳怎麼樣?&rdquo畢友說:&ldquo恐怕要比她強。
&rdquo狐女說:&ldquo我自愧不如她。
然而聊齋先生和您是文字交,請麻煩他給作個小傳,未必千年以後沒有像您這樣愛念我的人。
&rdquo畢友說:&ldquo我早就有這個願望隻因過去一直遵照您原來的叮囑,所以秘不告人。
&rdquo狐女說:&ldquo原來是這樣囑咐您的,可今天已經到了将要分别的時候了,還再避諱什麼呢?&rdquo畢友問:&ldquo到哪裡去?&rdquo狐女答:&ldquo我和四妹妹被西王母征去當花鳥使,不再回來了。
過去有個同輩姐姐,因為和您家的叔兄在一起,臨别時已經生下了兩個女孩,所以至今還沒嫁出去,我和您幸虧沒有這樣的拖累。
&rdquo畢友求她留一贈言。
狐女說:&ldquo盛氣平,過自寡。
&rdquo于是起身,拉着畢友的手說:&ldquo您送我走吧。
&rdquo兩人走了一裡多路,灑淚分手。
狐女說:&ldquo咱們彼此有志,未必沒有再見面的時候。
&rdquo說完便離去了。
康熙二十一年臘月十九日,畢怡庵和我一起睡在綽然堂,詳細叙述了他這段奇異的經曆。
我說:&ldquo有這樣的狐仙,那我聊齋的筆墨也因而有光采了。
&rdquo于是就記下了這個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