氣息肌膚,無處不香。
問曰:&ldquo熏何芗澤,緻侵肌骨?&rdquo女曰:&ldquo妾生來便爾,非由熏飾。
&rdquo安益奇之。
女早起言别,安慮迷途,女約相候于路。
安抵暮馳去,女果伺待,偕至舊所,叟媪歡逆。
酒肴無佳品,雜具藜藿。
既而請安寝,女子殊不瞻顧,頗涉疑念。
更既深,女始至,曰:&ldquo父母絮絮不寝,緻勞久待。
&rdquo浃洽終夜,謂安曰:&ldquo此宵之會,乃百年之别。
&rdquo安驚問之,答曰:&ldquo父以小村孤寂,故将遠徙。
與君好合,盡此夜耳。
&rdquo安不忍釋,俯仰悲怆。
依戀之間,夜色漸曙。
叟忽然闖入,罵曰:&ldquo婢子玷我清門,使人愧怍欲死!&rdquo女失色,草草奔出。
叟亦出,且行且詈。
安驚孱愕怯,無以自容,潛奔而歸。
數日徘徊,心景殆不可過。
因思夜往,逾牆以觀其便。
叟固言有恩,即令事洩,當無大譴。
遂乘夜竄往,蹀躞山中:迷悶不知所往。
大懼。
方覓歸途,見谷中隐有舍宇。
喜詣之,則闳高壯,似是世家,重門尚未扃也。
安向門者訊章氏之居。
有青衣人出,問:&ldquo昏夜何人詢章氏?&rdquo安曰:&ldquo是吾親好,偶迷居向。
&rdquo青衣曰:&ldquo男子無問章也。
此是渠妗家,花姑即今在此,容傳白之。
&rdquo入未幾,即出邀安。
才登廊舍,花姑趨出迎,謂青衣曰:&ldquo安郎奔波中夜,想已困殆,可伺床寝。
&rdquo少間,攜手入帏。
安問:&ldquo妗家何别無人?&rdquo女曰:&ldquo妗他出,留妾代守。
幸與郎遇,豈非夙緣?&rdquo然偎傍之際,覺甚膻腥,心疑有異,女抱安頸,遽以舌舐鼻孔,徹腦如刺。
安駭絕,急欲逃脫,而身若巨绠之縛,少時悶然不覺矣。
安不歸,家中逐者窮人迹,或言暮遇于山徑者。
家人入山,則裸死危崖下。
驚怪莫察其由,舁歸。
衆方聚哭,一女郎來吊,自門外噭啕而入。
撫屍捺鼻,涕洟其中,呼曰:&ldquo天乎,天乎!何愚冥至此!&rdquo痛哭聲嘶,移時乃已。
告家人曰:&ldquo停以七日,勿殓也。
&rdquo衆不知何人,方将啟問,女傲不為禮,含涕徑出,留之不顧。
尾其後,轉眸已渺。
群疑為神,謹遵所教。
夜又來,哭如昨。
至七夜,安忽蘇,反側以呻。
家人盡駭。
女子入,相向嗚咽。
安舉手,揮衆令去。
女出青草一束,燂湯升許,即床頭進之,頃刻能言。
歎曰:&ldquo再殺之惟卿,再生之亦惟卿矣!&rdquo因述所遇。
女曰:&ldquo此蛇精冒妾也。
前迷道時,所見燈光,即是物也。
&rdquo安曰:&ldquo卿何能起死人而肉白骨也?毋乃仙乎?&rdquo曰:&ldquo久欲言之,恐緻驚怪。
君五年前,曾于華山道上買獵獐而放之否?&rdquo曰:&ldquo然,其有之。
&rdquo曰:&ldquo是即妾父也。
前言大德,蓋以此故。
君前日已生西村王主政家。
妾與父訟諸閻摩王,閻摩王弗善也。
父願壞道代郎死,哀之七日,始得當。
今之邂逅,幸耳。
然君雖生,必且痿痹不仁,得蛇血合酒飲之,病乃可除。
&rdquo生銜恨切齒,而慮其無術可以擒之。
女曰:&ldquo不難。
但多殘生命,累我百年不得飛升。
其穴在老崖中,可于晡時聚茅焚之,外以強弩戒備,妖物可得。
&rdquo言已,别曰:&ldquo妾不能終事,實所哀慘。
然為君故,業行已損其七,幸憫宥也。
月來覺腹中微動,恐是孽根。
男與女,歲後當相寄耳。
&rdquo流涕而去。
安經宿,覺腰下盡死,爬搔無所痛癢。
乃以女言告家人。
家人往,如其言,熾火穴中,有巨白蛇沖焰而出。
數弩齊發,射殺之。
火熄入洞,蛇大小數百頭,皆焦且死。
家人歸,以蛇血進。
安服三日,兩股漸能轉側,半年始起。
後獨行谷中,遇老媪以繃席抱嬰兒授之,曰:&ldquo吾女緻意郎君。
&rdquo方欲問訊,瞥不複見。
啟襁視之,男也。
抱歸,竟不複娶。
異史氏曰:&ldquo人之所以異于禽獸者幾希,此非定論也。
蒙恩銜結,至于沒齒,則人有慚于禽獸者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