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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八·嫦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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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宗大哭失聲,不欲複活,因解帶自缢。

    恍惚覺魂已出舍,伥伥靡适。

    俄見嫦娥來,捉而提之,足離于地;入寺,取樹上屍推擠之,喚曰:“癡郎,癡郎!嫦娥在此。

    ”忽若夢醒。

    少定,女恚曰:“颠當賤婢!害妾而殺郎君,我不能恕之也!”下山賃輿而歸。

    既命家人治裝,乃返身而出西城,詣謝颠當,至則舍宇全非,愕歎而返。

    竊幸嫦娥不知入門,嫦娥迎笑曰:“君見颠當耶?”宗愕然不能答。

    女曰:“君背嫦娥,烏得颠當?請坐待之,當自至。

    ”未幾颠當果至,倉皇伏榻下。

    嫦娥疊指彈之,曰:“小鬼頭陷人不淺!”颠當叩頭,但求賒死。

    嫦娥曰:“推人坑中,而欲脫身天外耶?廣寒十一姑不日下嫁,須繡枕百幅、履百雙,可從我去,相共操作。

    ”颠當恭白:“但求分工,按時赍送。

    ”女不許,謂宗曰:“君若緩頰,即便放卻。

    ”颠當目宗,宗笑不語,颠當目怒之。

    乃乞還告家人,許之,遂去。

    宗問其生平,乃知其西山狐也。

    買輿待之。

     次日果來,遂俱歸。

    然嫦娥重來,恒持重不輕諧笑。

    宗強使狎戲,惟密教颠當為之。

    颠當慧絕,工媚。

    嫦娥樂獨宿,每辭不當夕。

    一夜漏三下,猶聞颠當房中,吃吃不絕。

    使婢竊聽之,婢還,不以告,但請夫人自往。

    伏窗窺之,則見颠當凝妝作己狀,宗擁抱,呼以嫦娥。

    女哂而退。

    未幾,颠當心暴痛,急披衣,曳宗詣嫦娥所,入門便伏。

    嫦娥曰:“我豈醫巫厭勝者?汝欲自捧心效西子耳。

    ”颠當頓首,但言知罪。

    女曰:“愈矣。

    ”遂起,失笑而去。

    颠當私謂宗:“吾能使娘子學觀音。

    ”宗不信,因戲相賭。

    嫦娥每趺坐,眸含若瞑。

    颠當悄以玉瓶插柳置幾上;自乃垂發合掌,侍立其側,櫻唇半啟,瓠犀微露,睛不少瞬。

    宗笑之。

    嫦娥開目問之,颠當曰:“我學龍女侍觀音耳。

    ”嫦娥笑罵之,罰使學童子拜。

    颠當束發,遂四面朝參之,伏地翻轉,逞諸變态,左右側折,襪能磨乎其耳。

    嫦娥解頤,坐而蹴之。

    颠當仰首,口銜鳳鈎,微觸以齒。

    嫦娥方嬉笑間,忽覺媚情一縷,自足趾而上直達心舍,意蕩思淫,若不自主。

    乃急斂神,呵曰:“狐奴當死!不擇人而惑之耶?”颠當懼,釋口投地。

    嫦娥又厲責之,衆不解。

    嫦娥謂宗曰:“颠當狐性不改,适間幾為所愚。

    若非夙根深者,堕落何難!”自是見颠當,每嚴禦之。

    颠當慚懼,告宗曰:“妾于娘子一肢一體,無不親愛,愛之極,不覺媚之甚。

    謂妾有異心,不惟不敢,亦不忍。

    ”宗因以告嫦娥,嫦娥遇之如初。

    然以狎戲無節,數戒宗,宗不聽;因而大小婢婦,競相狎戲。

    一日,二人扶一婢效作楊妃。

    二人以目會意,賺婢懈骨作酣态,兩手遽釋,婢暴颠墀下,聲如傾堵。

    衆方大嘩;近撫之,而妃子已作馬嵬薨矣。

    衆大懼,急白主人。

    嫦娥驚曰:“禍作矣!我言如何哉!”往驗之,不可救。

    使人告其父。

    父某甲,素無行,号奔而至,負屍入廳事,叫罵萬端。

    宗閉戶惴恐,莫知所措。

    嫦娥自出責之,曰:“主郎虐婢至死,律無償法;且邂逅暴殂,焉知其不再蘇?”甲噪言:“四支已冰,焉有生理!”嫦娥曰:“勿嘩。

    縱不活,自有官在。

    ”乃入廳事撫屍,而婢已蘇,撫之随手而起。

    嫦娥返身怒曰:“婢幸不死,賊奴何得無狀!可以草索絷送官府!”甲無詞,長跪哀免。

    嫦娥曰:“汝既知罪,姑免究處。

    但小人無賴,反複何常,留汝女終為禍胎,宜即将去。

    原價如幹數,當速措置來。

    ”遣人押出,俾浼二三村老,券證署尾。

    已,乃喚婢至前,使甲自問之:“無恙乎?”答曰:“無恙。

    ”乃付之去。

    已,遂召諸婢,數責遍撲。

    又呼颠當,為之厲禁。

    謂宗曰:“今而知為人上者,一笑颦亦不可輕。

    谑端開之自妾,而流弊遂不可止。

    凡哀者屬陰,樂者屬陽;陽極陰生,此循環之定數。

    婢子之禍,是鬼神告之以漸也。

    荒迷不悟,則傾覆及之矣。

    ”宗敬聽之。

    颠當泣求拔脫。

    嫦娥乃掐其耳,逾刻釋手,颠當怃然為間,忽若夢醒,據地自投,歡喜欲舞。

    由此閨閣清肅,無敢嘩者。

    婢至其家,無疾暴死。

    甲以贖金莫償,漁村老代求憐恕,許之;又以服役之情,施以材木而去。

    宗常患無子。

    嫦娥腹中忽聞兒啼,遂以刃破左脅出之,果男;無何,複有身,又破右脅而出一女。

    男酷類父,女酷類母,皆論昏于世家。

    異史氏曰:“陽極陰生,至言哉!然室有仙人,幸能極我之樂,消我之災,長我之生,而不我之死。

    是鄉樂,老焉可矣,而仙人顧憂之耶?天運循環之數,理固宜然;而世之長困而不亨者,又何以為解哉?昔宋人有求仙不得者,每曰:‘作一日仙人,而死亦無憾。

    ’我不複能笑之也。

    ” 譯文  山西太原人宗子美,随父親遊學四方,後來到揚州,就住了下來。

     子美的父親,與紅橋下的林婆子平素就有交往。

    一天,宗子美與父親路過紅橋,正巧遇到林婆子。

    林婆子再三請他們父子到家中作客,喝茶叙談。

    到家見有位女子站在一旁,生得很漂亮,宗翁極力贊美。

    林婆子說:“你家郎君溫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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