迫嫦娥扮裝遊戲,她從不肯,隻是偷偷慫恿颠當去做。
颠當很聰慧,善于谄媚男子。
嫦娥喜歡單獨過夜,宗子美每想與她過夜,她常以身體不舒适推辭。
一天夜裡,已是三更天了,還聽到颠當房中,吃吃笑聲不斷。
嫦娥讓婢子偷偷去看個究竟。
婢子回來,什麼話也沒有說,隻是請夫人自己去看看。
嫦娥伏在窗上,向裡看,隻見颠當凝妝扮作自己的形狀,宗子美抱着她,呼叫嫦娥。
嫦娥輕蔑地一笑,回到屋裡。
不大會兒,颠當心頭暴痛,急忙披上衣服,拉着宗子美到嫦娥房中,進門便跪下。
嫦娥說:“我又不是醫生與巫婆,哪裡能治病?你自己想效仿西施捧心學嬌。
”颠當隻是在地下叩頭,聲言知罪。
嫦娥說了聲“好了”。
颠當便從地下起來,失笑而去。
颠當暗中對宗子美說:“我能使娘子學觀世音菩薩。
”宗子美不相信,于是就與颠當開玩笑打賭。
嫦娥每次盤腿打坐,總是雙目若閉。
颠當悄悄地用玉瓶插上柳枝。
放到茶幾上,自己就垂發合掌,侍立于側,櫻桃般的嘴唇半開,瓠子般的牙齒微露,雙目一眨也不眨。
宗子美在一旁笑她。
嫦娥睜開眼問她,颠當說:“我學的是龍女伺候觀世音。
”嫦娥笑着罵她,罰她學着童子樣,給自己施禮。
颠當将發束起來,就四面向上參拜,伏在地上,變化各種形态,左右轉輾,那舞動的姿式,腳都可以磨着耳朵。
嫦娥笑了,用腳去踢她。
颠當擡起頭,用口咬着嫦娥的腳尖,輕輕地用牙齒銜着。
嫦娥正開心嬉笑,忽覺得一絲媚欲之情,從腳趾而上,直到心頭,春情已動難以忍受,自已也控制不住。
嫦娥急忙收神鎮靜下來,呵斥說;“狐奴才!你想死,迷惑人也不選擇一下。
”颠當害怕,急忙松開口,伏在地上。
嫦娥又嚴厲責備她,但衆人不解其故。
嫦娥對宗子美說:“颠當這婢子,狐性不改,剛才差點兒被她愚弄。
若不是我道業根深,很容易堕落進她的圈套。
”自這以後,每見颠當,則自提防之。
颠當羞慚畏懼,告訴宗子美說:“我對于娘子的一手一足,無不親愛;但正因愛之深,不覺媚惑她就過分。
如果說我有别的心,不但不敢有,我心裡也不忍。
”宗子美把這實情告訴嫦娥,嫦娥改變了對她的态度,如同當初一樣。
然而,因為嬉鬧沒有個節制,屢次勸戒宗子美,宗子美聽不進去;因而,大小婢婦,都效仿他們,争相狎戲。
一天,兩個婢女扶着一個婢女,扮作楊貴妃醉酒。
兩個婢女使了個眼色,趁這位婢女醉态朦胧之時,兩人把手一放,婢女突然跌到台階下,被摔的聲音如同推倒一堵牆。
衆人大聲驚呼,近前一摸,裝扮貴妃的婢女,像貴妃一樣,薨于馬嵬坡,一命歸西了。
衆人懼怕,趕快把這事告訴了主人。
嫦娥驚駭地說:“闖禍了,我說的話怎麼樣!”去驗看,已不可救了。
派人去告訴婢女的父親。
婢女的父親某甲,平素為人就無德行,哭鬧着跑來,把女兒的屍體背到廳房裡,又喊又罵。
宗子美吓得關上門,不知怎麼辦才好。
嫦娥自己出面責備他,說:“主人即使虐待婢子緻死,法律上也沒有償命這一條。
況且你孩子是偶然暴死,怎麼知道她就不會再活了。
”某甲叫嚷着說:“四肢都冰涼了,哪有再生之理!”嫦娥說:“不要亂吵,縱然是活不了,還有官府在。
”于是,進了大廳,用手撫摸屍體,婢女馬上蘇醒過來。
再用手撫之,随手而起。
嫦娥返轉來,憤怒地說:“婢子幸虧沒死,賊奴才怎麼這樣無理!可用繩子綁送官府。
”甲無話可說,長跪哀求饒恕。
嫦娥說:“你既然知罪,暫且免于追究、處分。
但無賴小人,反複無常,把你女兒留在這裡,終是惹禍之根,應該把她領回去。
所購之原價若幹,要趕快措辦,如數送來。
”派人押送回去,讓他請二三個村裡的老人,在證券後劃押作保。
完了之後,才把婢女叫來,讓甲自己問,說:“沒有傷着吧?”婢女回答說:“沒有。
”就把婢女交給甲,讓他領走。
事情處理完後,嫦娥把婢女們喊來,數落她們的罪責,一個個被撲打。
又把颠當喚來,嚴禁她再幹這類的事。
對宗子美說:“方今知道,主子一笑一颦,也不敢輕率。
戲谑自我開始,竟使弊端屢禁不止。
世間凡是哀傷的事屬陰,歡樂者屬陽;樂過了頭就要走向反面,這是萬物循環的規律。
婢子的禍殃,是鬼神給我們的預告。
再執迷不悟,就要闖大禍了。
”宗子美聽從了嫦娥的話。
颠當哭泣着要求嫦娥解脫她。
嫦娥用手指着颠當的耳朵,過了一會兒松開手。
颠當在迷茫中恍惚了一會兒,忽然間,如大夢初醒,伏地便拜,高興得手舞足蹈。
自這後,閨閣中清淨嚴肅,沒人敢再随便喧嘩。
那個婢子,回到家中,沒有病,自己就死了。
甲因為贖婢子的錢賠償不了,就請村中老者代為哀求憐憫,嫦娥答應了。
又因婢女扶持主人的感情,施舍了一口棺木。
宗子美常以無子為憂。
嫦娥肚子中,忽然聽到兒啼的聲音,于是就用刀割破左脅,取出嬰兒,是個男孩;沒有多久,嫦娥又懷孕了,又開刀破右脅取出嬰兒,是個女的。
男孩很像他父親;女孩很像她母親。
長大成人後,都與大戶人家成了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