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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十·珊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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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窺之,見磚石雜土中,遂返。

    珊瑚繼至,則見土内悉白镪;呼生往驗之,果然。

    生以先人所遺,不忍私,召二成均分之。

    數适得揭取之二,各囊歸。

    二成與臧姑共驗之,啟囊則瓦礫滿中,大駭。

    疑二成為兄所愚,使二成往窺兄,兄方陳金幾上,與母相慶。

    因實告兄,兄亦駭,而心甚憐之,舉金而并賜之。

    二成乃喜,往酬債訖,甚德兄。

    臧姑曰:“即此益知兄詐。

    若非自愧于心,誰肯以瓜分者複讓人乎?”二成疑信半之。

    次日債主遣仆來,言所償皆僞金,将執以首官。

    夫妻皆失色。

    臧姑曰:“伺如!我固謂兄賢不至于此,是将以殺汝也!”二成懼,往哀債主,主怒不釋。

    二成乃券田于主,聽其自售,始得原金而歸。

    細視之,見斷金二錠,僅裹真金一韭葉許,中盡銅耳。

    臧姑因與二成謀:留其斷者,餘仍反諸兄以觇之。

    且教之言曰:“屢承讓德,實所不忍。

    薄留二錠,以見推施之義。

    所存物産,尚與兄等。

    餘無庸多田也,業已棄之,贖否在兄。

    ”生不知其意,固讓之。

    二成辭甚決,生乃受。

    稱之少五兩,命珊瑚質奁妝以滿其數,攜付債主。

    主疑似舊金,以剪刀夾驗之,紋色俱足,無少差謬,遂收金,與生易券。

     二成還金後,意其必有參差;既聞舊業已贖,大奇之。

    臧姑疑發掘時,兄先隐其真金,忿詣兄所,責數诟厲。

    生乃悟反金之故。

    珊瑚逆而笑曰:“産固在耳,何怒為?”使生出券付之。

    二成一夜夢父責之曰:“汝不孝不弟,冥限已迫,寸土皆非己有,占賴将以奚為!”醒告臧姑,欲以田歸兄。

    臧姑嗤其愚。

    是時二成有兩男,長七歲,次三歲。

    未幾長男病痘死。

    臧姑始懼,使二成退券于兄,言之再三,生不受。

    無何次男又死。

    臧姑益懼,自以券置嫂所。

    春将盡,田蕪穢不耕,生不得已種治之。

     臧姑自此改行,定省如孝子,敬嫂亦至。

    半年母病卒。

    臧姑哭之恸,至勺飲不入口。

    向人曰:“姑早死,使我不得事,是天不許我自贖也!”育十胎皆不存,遂以兄子為子。

    夫妻皆壽終。

    生養二子皆舉進士。

    人以為孝友之報雲。

     異史氏曰:“不遭跋扈之惡,不知靖獻之忠,家與國有同情哉。

    逆婦化而母死,蓋一堂孝順,無德以戡之也。

    臧姑自克,謂天不許其自贖,非悟道者何能為此言乎?然應迫死,而以壽終,天固已恕之矣。

    生于憂患,有以矣夫!” 譯文  秀才安大成,四川重慶府人。

    父親是個舉人,早已去世。

    弟弟名叫二成,年紀還小。

    大成娶了個媳婦,小名叫珊瑚,她知禮孝順又很漂亮。

    但是大成的母親沈氏,蠻橫無理不講仁愛,處處虐待珊瑚,但珊瑚臉上毫無怨色。

    每天早晨,珊瑚都梳洗得幹幹淨淨去伺候婆母。

    一次,正好遇上大成有病,婆母說都是珊瑚打扮得漂亮引誘的,為此叱罵責備她。

    珊瑚回到自己房裡,卸下華飾再去見婆母;婆母反而更加憤怒,自己碰頭打臉地哭鬧起來。

    大成向來很孝順,見鬧到這樣就用鞭子打了媳婦,母親的氣才略微消了點。

    從此沈氏更加厭惡兒媳婦。

    珊瑚雖然侍奉得更加周到謹慎,沈氏卻始終不和她說一句話。

    大成知道母親生妻子的氣,就躲到别處去睡,表示和妻子斷絕關系。

    過了很長時問,沈氏到底也不痛快,成天地指桑罵槐,意思都是在罵珊瑚。

    大成說:“娶媳婦是為了伺候公婆,像現在這個樣,還要媳婦做什麼!”于是寫了休書,叫了個老婦人把珊瑚選回娘家。

     剛剛出了村子不遠,珊瑚哭着說:“當個女人做不好媳婦,被人休回家有啥臉去見爹娘?還不如死了算了!”說着從袖子裡抽出一把剪刀刺向自己的咽喉。

    送她的老婦人急忙搶救她,鮮血從傷口冒出來染紅了衣襟。

    老婦人把珊瑚扶到了大成的一個同族嬸子家。

    大成的這個嬸子王氏,守寡獨居,就把珊瑚收留了。

    老婦人回到家,大成叮囑她要瞞着這事,但心裡總是怕被母親知道。

     過了幾天,大成探聽到珊瑚的創傷漸漸好了,就來到王氏門上,讓她不要收留珊瑚。

    王氏叫他進屋,大成不肯進去,隻是很氣盛地要趕珊瑚走。

    不一會兒,王氏領着珊瑚出來,見了大成,就問他說:“珊瑚有什麼過錯?”大成責備她不能伺候婆婆。

    珊瑚默默地一句活也不說,隻是低着頭嗚嗚哭泣,淚水都成了紅色,白農衫也染紅了。

    大成見狀心酸,話沒說完就扭頭走了。

     又過了幾天,大成母親已經聽說這件事,氣沖沖地跑到王氏門上,說了很多難聽的話譴責她。

    王氏傲然相對,反過來數落她的惡行;并且說:“媳婦已經被你休出家門,還是你安家什麼人?我自願收留陳家的女兒,不是留你安家的媳婦,何用你來多管别人家的事!”沈氏真氣極了,但卻理屈詞窮,又見王氏氣勢洶洶,隻得羞慚沮喪地大哭着跑回了家。

     珊瑚覺得在這裡給王氏找麻煩,自己心裡很不安,就想再到别處去。

    原先,大成有個姨母于老太婆,就是沈氏的姐姐,她年紀六十多歲,兒子已經死了,家裡隻有一個孫子和守寡的兒媳,她曾很好地待過珊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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